沉玉在松雪堂的耳房待了大半天,午膳是给她引路的丫鬟送进屋的。
一道金银炒丝,一碟卤鸭腿,再配了一盅碧玉汤,鲜爽可口,令人回味。
用完了午膳,沉玉等老夫人小憩起身以后便递上了三张花样子。
老夫人挑了其中的两张拿不定主意,而一旁的梁妈妈在细细看了画纸以后却轻轻的“咦”了一声。
“怎么?”老夫人还在左顾右盼,“你觉得哪朵花何时?”
“这花老奴倒是没瞧出什么,可小娘子这手字,倒是眼熟。”梁妈妈笑眯眯地问沉玉,“看来小娘子读过不少书。”
沉玉一愣,心下立刻慌了神。
梁妈妈为何会觉得她的字眼熟,那是因为她这手字是裴肃手把手教出来的。
方才在作画写批注的时候她只顾着怎么才能让老夫人看得清楚明白,却忘记要遮一遮她这一手一直模仿裴肃的字迹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瞧着有些像老三的字。”
果不其然,被梁妈妈这么一说,老夫人的注意力便落在了那几行批注上。
沉玉立刻深吸一口气道,“真是让您见笑了,民妇这拙劣的笔迹可不敢与贵人相比。”
老夫人瞧出了她的紧张,将画稿收好以后便笑道,“今日辛苦你了,这花样子我再选一选,接下来两日府中有客,你过些时日再来把活儿做完吧。”
沉玉点头应下,随即跟着丫鬟出了松雪堂。
谁知当她跨出侯府大门的时候,却见老柯正在不远处的巷子口频频张望,满脸着急。
沉玉一惊,匆匆谢过丫鬟后便朝着巷口奔了过去。
丫鬟随即转身吩咐小厮关门,余光一扫,却见裴肃正大步流星地从照壁后走来。
外街上熙熙攘攘人来车往非常的热闹,但裴肃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巷子口那两抹搀扶在一起的身影。
话说昨天与魏涓秋分别以后沉玉特意留了个心眼,叮嘱老柯若是有什么事,就去靖远侯府门口等他。
她本意也是怕有什么万一,谁知竟真的撞上了。
“是不是秋娘她……”
沉玉见着老柯的瞬间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敢再细问了。
老柯沉默点头,容沉玉愣了片刻神以后才说,“一早没的,后事在办了,但是那几个人吵得厉害,我一个粗人,应付不来。”
沉玉忙点头,嘴里说着“走,走,快走”,人却晕晕乎乎地分不清方向在原地瞎转。
老柯看她有些六神无主地快要踩着裙摆了,便下意识虚扶了她一下。
他这一扶,倒让沉玉立刻冷静了下来。
她怔怔地说了声多谢,只觉嗓子眼儿泛起一丝苦味,鼻尖亦跟着一酸。
“昨日我若知道这是她……我哪怕再多陪她一晚也好。”泛上心头的晦涩让沉玉红了眼。
但人活着,哪里又有这么多的悔不当初呢?
“能在最后见你一面她已经很满足了,昨晚她……走得很平静。”
老柯饱经风霜的脸上未见悲恸之情,可那略带哽咽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他心里最后一点不为人知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