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北齐使者驻营,我和师兄奉裴大人之名来破天堑煞,至于这通关文牒,你应该去问裴大人,是裴大人交代我和师兄以此物入营的。”
她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偏移的春日道,“小哥若是再耽搁下去,过了冲煞吉时,可就麻烦了。”
鬼神之说素来引人敬畏,那守卫一听果然立刻抬刀,然后指着东南角一处顶尖飘着蓝幡的营帐道,“那就是裴大人的帐子。”
沉玉拱手谢过,拿回文牒后大跨步地往前走。
后面的姜道隐晃了片刻的神才匆匆追上她,张口就问,“什么冲煞吉时啊,你这满口胡言的,也不怕给老裴引了煞气来!”
“没事。”沉玉目不斜视,脚下步子迈得极快,“他根本就不信这些。”
另一边,裴肃是跟随太子他们一路从武场走回来的。
眼看营帐即达,他亦知自己已忍到了极限,便小声吩咐着一旁的护卫。
“我先回营帐去卸软甲护具,你们务必保持警觉,一个时辰以后燕国公世子要与北齐来使比猎,记得提前去林子里摸排一遍。”
护卫抱拳领命,目送裴肃转身离去。
但那长弓抵甲的声音引了北齐大祭司的注意,他随即侧目一看,轻轻笑道,“裴大人不同我们一起去喝杯水酒吗?”
太子闻言,立刻看向了方才领命的护卫。
护卫抱拳行礼,说裴肃是去更换衣物了。
太子于是笑道,“时隔两年,大祭司莫非还想把我们裴大人拐去北齐做联姻不成?”
宇文煦在一旁直接嗤之以鼻,可大祭司宇文晔却敛眸附和道,“在下只是奉公主之命,特来和裴大人叙叙旧的。”
……
话说裴肃其实一路都在找姜道隐。
之前姜道隐从武场离开的时候他是看到的,但今日状况频出,北齐众使珊珊来迟不说,随行队伍中,除了一个难缠的宇文煦,竟还有一个更难缠的宇文晔。
以至于一个早上他都分身乏术,根本顾不上姜道隐。
眼下撑到现在他已至极限,若是不马上更换止血带,这伤只怕立刻就要瞒不住了。
裴肃一边迅速琢磨着寻不到姜道隐的备选之策,一边咬着牙抬手掀开了营帐的门帘。
突然,一股异香窜入鼻息。
他脚步骤止,推弓扣人,直接把眼前闪过的那抹灰土色身影压在了帐壁上。
“裴肃,是我!”
一记熟悉的叫唤灌入耳鼓,裴肃因为骤然运气只觉眼前一暗,脚下步子都开始发虚了。
“岁、岁岁?”
剧烈的痛感在听到沉玉这一声低唤时,如喷薄的暗涌一般直冲裴肃脑门。
几乎是无意识的,他忽然就将下颚抵在了沉玉的肩头,滚烫的呼吸亦吹拂在了她的耳垂上。
“你先别说话,我和姜道隐马上给你换药。”
在稳稳地抱住了脱力的裴肃后,沉玉才知道这人正在发着烧,浑身烫如火球,眼尾都透着不自然的血红色。
但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何要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蹚这趟浑水。
裴肃和她的关系,是藏在阴暗苔藓下的秘密。
现在,青苔正被裴肃碾碎成腥甜的汁液,混着他广袖边沿滴落的血水,悄无声息地渗进两人脚下踩着的绣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