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泼猴儿,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老夫人的笑声很快响起,“来人,去把那些明前茶都收拾出来,一会让三爷带走。”
“母亲,要不干脆您就好人做到底,回头我把那件缺了袖口的朝服也送来您这儿,您让那绣娘帮着一起补了算了。”
“我看你缺的不是绣娘,是个正经能管住你的夫人!”老夫人随即假意厉色道,“你说说你,出了年都二十四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在就当了爹了,你呢,成天吊儿郎当,带着京城里一众小辈上蹿下跳瞎胡闹,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
“您还担心这个?”裴肃插科打诨,“是谁说的,等着给我说亲的媒人都快把咱们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胡闹,就你这样的,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你!”老夫人骂归骂,却也是跟着笑。
就在这时,有小丫鬟热络地喊了一声“梁妈妈回来了”,老夫人便下令众人移步内屋。
一番动静以后,门帘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沉玉这才揉了揉已经有些发酸的脖子,悄无声息地放下了手中的绣绷。
耳房的窗半开着,沉玉抬头便看见一株梧桐,树干挺拔,嫩芽初见,生机盎然。
她忽然想到裴肃第一次教自己骑马也是在初春时节,柳湖之畔,周围也都是刚抽了芽的梧桐树。
她胆子小,学得慢,一路都环着他的腰不敢松手。
裴肃亦是难得的有耐心,虚握着缰绳一遍一遍地哄她,只说等她学会了,就在梧桐落满地的时候带她再来此地跑马。
可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小娘子?”忽然,有丫鬟掀开帘子唤了沉玉,“小娘子绣得如何了?”
“哦,已经补好了叶边。”沉玉将绣绷递给对方。
可小丫鬟却笑道,“小娘子随我去给老夫人瞧瞧吧,这是老夫人手里的老物件,发现坏了以后老夫人一直惦记着,都成心病了。”
沉玉闻言立刻起了身,收拾了一下绣线以后就跟着小丫鬟去了屋里。
内屋的闲聊还在继续,欢声笑语之下,沉玉在门口站定,刚福身行了礼,却听梁妈妈惊呼了一声。
“宋……宋姑娘?”
众人循声看去,见梁妈妈正盯着沉玉,满脸错愕。
“妈妈……这是金缕坊的绣娘。”一旁的小丫鬟忙扯了扯梁妈妈的衣袖,小声提醒。
梁妈妈瞬间回神,清了清嗓子干笑道,“哎呦,老奴这眼神也是越来越不好了,昨日小娘子蒙着面不曾看全,今日一见,偏还认错了人。”
沉玉闻言冲梁妈妈温婉一笑,然后双手将绣绷奉上。
认错了人?
短短半日,已经有两个人将她认错了。
沉玉心中自然万分不解,面儿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梁妈妈上前来接绣绷,有那么一瞬间,沉玉察觉到了她眼神中带着的那种审视和细窥。
沉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低眉顺眼地站到了一旁。
罗汉床上,盘腿而坐的老夫人则一边看着绣绷一边问梁妈妈,“你把人错认成谁了,值得你这把老骨头一惊一乍的?”
梁妈妈闻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沉玉一眼,然后才转身和老夫人解释。
“说来是巧的,老奴不是前脚刚去了一趟宋府嘛,出来的时候正好遇着刚回府的贞姐儿,这……还真是叫人容易看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