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掐了手里的水烟就往外走,边走边嘟囔,“那位可真是有年头不来咱们府里走动了,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宋濂也是不解,正琢磨着,忽见老太爷猛地回头问道,“今儿……是你母亲生辰?”
宋濂摇头,“母亲生辰在十一月。”
“那也不是她的祭日啊。”老太爷愈发糊涂了。
可父子俩还未走出前门,远远地就见太姨娘温氏正疾步而来。
“您不用过去了,内院那儿让大爷去吧。”
温氏连气都来不及喘一下,拦下老太爷后指着南边道,“老太太她直接去了疏影堂,但一同来的还有裴三爷,人这会儿在外堂坐着呢,我命小厮看茶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老太爷闻言脸色一僵,眉头几乎快皱成了麻花。
“今儿刮的是什么邪风?”
“爹,我先回疏影堂去看看。”大爷一听太姨娘的话,给老太爷匆匆一作揖,拔腿就走。
老太爷也不敢再耽搁,吩咐了太姨娘几句话,就急忙赶去了前院迎客的堂屋。
堂屋内茶香袅袅,身着玄色官服的裴肃正立于一幅字画之前,看得专注。
老太爷宋伯闻已致仕多年,已有很久没有见过这位裴家小辈了。
他记忆中的裴肃,好像还是个手握柳枝,策马飞踏于春水湖畔的五陵少年。
可是眼前的裴肃,眉宇间已融进了岁月与阅历的沉淀,浑身上下亦透着一股沉稳而内敛的张力,从容淡定,尽显掌控之势。
宋伯闻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方才笑着上前,喊了一声“裴贤侄”。
“宋世伯。”裴肃缓缓转身,笑着拱手作揖。
“多年未见,贤侄愈发气度不凡了。”
“世伯也依然老当益壮啊。”
宋伯闻笑着摆手,又顺着裴肃侧目的方向看了看,问道,“贤侄喜欢这幅《凌云驭山图》?”
“川隐大师的笔墨,天高云低,孤峰耸立,题字一句‘天下归心’,初见大师凌云之志。”
裴肃接了宋伯闻的话,似乎就在闲话家常一般,“不过可惜,大师终郁郁不得志,四十多岁就在凌峰山上圆寂了。”
这话说在宋伯闻这样刚迈入六旬的老者面前,实在不太体面。
可宋伯闻只是眯了眼,耐心地等裴肃说完后,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贤侄虽年轻,却学识渊博,连川隐大师的生平事迹都了如指掌,不愧是都察院的百事通。”
“世伯过奖了,我在都察院不过就是挂了个闲职,说到底也只是沾了侯府的光,走个荫庇之路罢了。”
裴肃当然也听得出宋伯闻话里的暗讽,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宋老太爷终于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给惹恼了,沉着脸问,“既贤侄并无政务在身,今日为何突然造访寒舍?”
裴肃依然笑着。
“世伯这可问到我了,我只是尽孝陪娘亲来串个门,她年纪大了,出门在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陛下知道了,肯定是要怪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