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大长公主留意到了他们这一席的?异常,便吩咐在旁下人,为太子多添一壶酒。
宁恪重新得了一壶酒,他又要品尝,可师暄妍害怕他醉了,急忙伸手去制止,低声告诫道:“宁恪,别喝了。”
若是醉了,在筵席上出了丑,不是让郑勰之流看笑?话么。
宁烟屿挑起双眸,昔日清冷的?眼?眸因染了酒意,显得分外清澈。
“师般般,我没醉,就算醉了,你放心,我酒品颇好,从不惹事。”
师暄妍不信。她也?没见宁恪喝醉过,若是醉了,他一个沉甸甸的?大男人,要人搬回去,实在很不方便。
她甚至现在都感觉到,宁恪像一根细细长长的?柔弱蒹葭,随时都有被风拂倒的?趋势,她只好绕过他的?腰,从底下藏匿在黑暗中的?不可见之处,环绕住宁烟屿的?腰身?,勉强帮他稳固身?形。
同样?薄醉的?郑勰,却在众目睽睽下,举着金樽,缓步越众而出。
筵席上舞姬止了衣袖,似柔弱的?蒲草分向两畔,郑勰越过一幅幅明媚如火焰的?石榴裙,来到齐宣大长公主面?前,青年人眉目若雪,缓缓往下行礼。
齐宣大长公主道:“可以明言。”
郑勰颔首称是,面?带微笑?地说?道:“小侄不才,斗胆向齐宣大长公主引荐一人。”
郑勰一语,满场肃静。
其实齐宣大长公主虽为长公主,但多年来并不曾招募门客,大长公主唯一的?癖好,便是替人拉纤保媒。
所以郑勰要替长公主引荐何人,是要替那人做媒的?意思?
师暄妍扶着醉得如嵯峨玉山之将崩的?太子殿下,也?不禁眸光凝定。
好在怀中的?太子殿下的?确如他所言那般酒品良好,便是有些?醉了,也?不吵不闹,只安静靠在她的?身?上,均匀地呼吸着。
那兰草的?芳泽一绺绺直往她雪颈里钻,温热,乃至有些?发烫。
少女的?面?颊早已被熏出了淡淡藕花红。
她想看看那郑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齐宣大长公主见他卖了一个关子,也?不免好奇:“你要引荐谁?”
若说?替人做媒,她是千百个乐意,但若说?给人指点前程,过明路,通气,把人推介到谁人帐下,那不是她这个文公主应当做的?事。
众所周知,她齐宣从不过问?朝政。
郑勰颔首道:“侄儿年前,曾路过江都翠屏县,此?县不幸遭遇百年一遇的?雪灾,道路皆被冰封雪掩,屋墙倒塌,损毁过半,翠屏县百姓民不聊生,无处栖息,险些?就要冻毙于?风雪中。虽有上下官吏极力?抢险,但奈何手中无银,无法采买,眼?看这百姓就要挨饿受冻,死伤遍野。”
齐宣大长公主喜好礼佛,是个慈悲为怀的?人,虽不过问?朝政,但听?郑勰说?来,也?不禁甚是可怜百姓,眉梢轻皱,急忙便道:“可知后来?”
郑勰叉手道:“这翠屏县中,正有一人路过此?地。当时在下与长随等三人盘桓县中,无处栖身?,眼?见七个村庄都被风雪淹没无处安身?,也?于?事无济,却见一女中豪杰,带领村民抗灾救险,于?风雪中救出了十数条人命。她也?是金钗身?,生就柔弱,但买下了县中最大的?客栈,让村民暂住,还设粥棚,救助县城中损失惨重,无力?维持炊爨的?百姓,更捐出了当时身?上所有钱物,襄助县丞重建翠屏县。如此?巾帼英雄,郑勰不忍见明珠埋没。”
齐宣大长公主听?明白了,她颔首表示赞许:“的?确是心地良善,大义为先的?小娘子,能急人所急,救助百姓,单就这一点,便已是功不可没。不过,这样?的?女子,该由圣上嘉奖,你何故将人引荐给我?”
郑勰道:“圣人已嘉其为翠屏县君。不过可惜,此?女出身?于?商贾,乃为末流。”
齐宣大长公主更加明白了,郑勰只怕是,要请求自己,以大长公主身?份,为翠屏县君说?一门好亲事。
她问?:“那娘子,年方几何了?”
郑勰回话:“回大长公主,此?女年方十七,正与太子殿下同月同日同时而生,诞于?元始七年,说?来极巧——”
郑勰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他今日藏于?身?的?锋利爪牙,目含笑?意,望向上首正维持着宁烟屿身?形不动的?师暄妍。
师暄妍胸中一动,错愕地抬眸,与郑勰笑?容阴冷如毒蛇吐信般的?目光对视上。
那人接着说?道:“正与太子妃,同时降生。”
漫长寂静。
郑勰突然把话扯到太子妃身?上,必有深意。
众人都在思忖那股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