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黑色的药汁流入口腔,苦涩得?令人胃里翻涌。
他在旁边,温柔地诱哄,令她乖乖吃下?去,她就照做了。
平滑细嫩的颈子上下?地蛄蛹了两下?,那口苦涩的药汁,便滑进了食管,流向胃里。
宁烟屿见她吃了药,心安不少,将只剩下?残渣和些许水渍的药碗放在一旁。
适才喂进她嘴里的不少药汁,沿着?师暄妍的唇角流下?来了,一缕淡褐色的痕迹挂在她肌理均匀白净的颌角上,宁烟屿伸出三根手指抵住袖口,将衣袖置于少女唇边,耐心地替她擦拭药汁。
真奇怪,他自小被?人服侍,从未服侍过人,也不知道要如何事无巨细地待一个人好。
但当他伺候起这个小娘子来,却是得?心应手,不用人教?,自觉地便学?会了如何周到。
他喜洁净,容不下?半分污浊,眼下?这幅衣袖被?她唇边漏出来的药汁弄脏了,他也在所不惜,全然不觉得?难受。
一心都被?生了病的小娘子占满了。
或许这便是爱吧。
小时候,还不懂情?为何物,只是时常看见,阿耶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母后生前?所居的汤泉宫中,抱着?母后的丹青,拿着?她生前?用的巾栉,睹物思人,常常泪雨滂沱,整座汤泉宫中,都是他压抑的哽咽声。
阿耶自小教?导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在那里,他是这世间最脆弱的男人。
然而当他走出汤泉宫,他又是世上最伟岸的父亲,最英明?的君主,容不得?半分软弱。
宁烟屿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一丝软弱。
他从小便懂得?抬起头,仰视自己的阿耶,也渐渐懂得?了他对母后的深情?。
只是一件事让他对圣人心怀隔阂,如扎了一根遇刺。
一次醉酒,圣人临幸了郑贵妃,有了他们的孩子宁怿。
在宁烟屿心中,阿耶一生独爱阿娘,心中再容不下?旁人,他一直身体力行?地践行?着?这一点,却还是有了他人。
宁恪一直无法容忍阿耶犯下?这样的过错,每当郑贵妃在他身上作妖使坏,他就不可?避免地迁怒到阿耶身上,怪阿耶一时糊涂,怪他对母后不忠。
阿耶依旧对他有求必应,爱他甚过爱任何人,除了母后。
后来的宁恪渐渐长大?,有了独立的能力,对父亲,亦不再只有膈膜与关于此?事的成见,阿耶就是阿耶,瑕不掩瑜,他站在那儿,是一座山。
他可?以向阿耶学?的,是这“专情?”二字,但他不要,往后宫之中再留下?诸如郑贵妃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