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其实刘家爹爹刀子嘴豆腐心，因这个儿子过得不好，他就时不时偷偷贴补一些。
nbsp;nbsp;nbsp;nbsp;那天等另外几个儿子都走了，他还特地把刘氏叫到房里，塞给他二两角银，哂笑一声：“我还不知道杨明华那物？自己肚子都填不饱，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nbsp;nbsp;nbsp;nbsp;却不知从哪赊了这东西、人模狗样的带过来，我可克化不起，趁早拿回去。”
nbsp;nbsp;nbsp;nbsp;遂叫刘氏把带来的牛肉原样拎了回去。
nbsp;nbsp;nbsp;nbsp;没想到杨明华记坏不记好，总记得那桩事，还对刘家人怀着怨气。刘氏肚子已钝痛了几日，被这么一激，更是一阵阵刺痛起来。
nbsp;nbsp;nbsp;nbsp;见他撇嘴低首捂了肚子，杨明华这才服软，登时也紧张起来，当即住了嘴，又是抚背又是捏腿，好一阵做作。
nbsp;nbsp;nbsp;nbsp;刘氏无法，待气息稍稍平稳以后，恨铁不成钢地望向正低着头给自己捏腿的妻主，一面擦泪一面道：“小子们连个过冬的棉衣都没有，冻得直哭，我还生这个受气的做什么？前世造孽罢。”他说着说着，情绪渐渐失控，狠狠捶打自己的肚子。
nbsp;nbsp;nbsp;nbsp;“你这是”杨明华一把钳住刘氏的双手，这才发现他的手背肿得发亮，声音也不由的柔下去：“这是干什么”
nbsp;nbsp;nbsp;nbsp;刘氏看着自己因妊娠而水肿的手背：“如今我手肿成这样，想合握都难，不知何时才能拿得起针线绣枕套了。米缸空了数日，你叫我们父子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杨明华闻言，头压得更低了些，任刘氏锤打她的肩。
nbsp;nbsp;nbsp;nbsp;她自己也知自己很失败，这一刻尤甚，她如何不想挣钱养家？只是她十五岁考中秀才，自负神童盛名，现却处在这不上不下、尴尬的境地，因那可怜的自尊心作祟，是一定要争这口气的。
nbsp;nbsp;nbsp;nbsp;只是刘氏生二儿子时难产，损了身子，这一胎是隔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有的，刘氏反应很大，脉象又不稳。杨家几代单传，子息绵薄，杨明华心中再怎么不快，也只好强捺下去。
nbsp;nbsp;nbsp;nbsp;听头顶不断传来刘氏啜泣的声音，她犹豫了再三，终于攥了攥拳头低声叹道：“你身子不好，就别再哭了。表哥来信说过几回，他在京城的东家家业兴旺，人也慷慨，或许我可以做个账房。先攒两年银子再说。”
nbsp;nbsp;nbsp;nbsp;她声音虽小，字字句句却都清晰明了。刘氏听了果然就不哭了。
nbsp;nbsp;nbsp;nbsp;“当真？”
nbsp;nbsp;nbsp;nbsp;杨明华侧首，铁青着脸回：“我几时骗过你？”言罢起身扯平棉服上的皱痕，不再理会刘氏的问询。
nbsp;nbsp;nbsp;nbsp;“那你尽早去吧，我在家等你。”刘氏道。
nbsp;nbsp;nbsp;nbsp;杨明华瞥了一眼刘氏的肚子，想起至今还卧床不起的父亲，柔声叹道：“还是等开年罢，爹熬不了多久了。就望你这次肚子能争点气，好让他安心些。”
nbsp;nbsp;nbsp;nbsp;刘氏捧着肚子想了想，回道：“才五个月，不急。你不说倒罢，娘的后事还是叔叔婶婶们借钱办的，至今都没还清”看妻主的神情不对，他便不再说下去了。
nbsp;nbsp;nbsp;nbsp;“罢了。”杨明华道，“我还是趁早走罢，免得碍你眼了。”
nbsp;nbsp;nbsp;nbsp;先前杨明华住在书院倒没什么感觉，刘氏因有孕在身，尿意频繁，夜里多次起夜，杨明华睡在他枕边总被吵醒，次日天不亮就收拾了包袱，赌气似的跟着进京的商船离开了。
nbsp;nbsp;nbsp;nbsp;妻主走后，刘氏因怀着憧憬，心情渐渐好起来，手脚的水肿都消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娘家大哥嫁给县里的药商，后来触了官司，家业凋零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nbsp;nbsp;nbsp;nbsp;当时刘家长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连生三个女孩儿，反求子不得，因杨家的两个男孩乖巧懂事，颇得他的喜，他便将两个孩子认作干儿子。
nbsp;nbsp;nbsp;nbsp;在刘氏将要生产的最后两个月里，他长兄便将两个孩子接了过去，一下子减了刘氏不少负担。
nbsp;nbsp;nbsp;nbsp;那是春日的午后，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大雨已连绵了几日，那日总算晴转起来。
nbsp;nbsp;nbsp;nbsp;低矮的院墙上生满青苔，一束桃花开出墙去，空举几根细嫩的秃蕊，指向漫无边际的田野。
nbsp;nbsp;nbsp;nbsp;花瓣被雨打落在翠色的草丛上，打眼望去，红的红，绿的绿，或有莹莹露珠芡叶挂枝，春色无边煞是可爱。
nbsp;nbsp;nbsp;nbsp;在这样明媚的午后，刘氏将先前缝好的小肚兜和毯子拿出来洗晒。他踮脚轻轻将肚兜担在绳子上，又细细抹平皱面，嘴角旋即露出一抹笑意。
nbsp;nbsp;nbsp;nbsp;是因想起前日有僧人路过门口，敲开门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nbsp;nbsp;nbsp;nbsp;刘氏也合手回礼，僧人自云从关中大兴佛禅寺来，找他要了十粒米，说是自有用处。
nbsp;nbsp;nbsp;nbsp;刘氏将僧人打量再三，从那浓眉阔耳间，似能看出些超脱凡尘的气质来，给了他一小把米，僧人只是摇头：“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贫僧只要十粒米。”
nbsp;nbsp;nbsp;nbsp;果然专心致志数了十粒米出来，其余的皆还了回去。
nbsp;nbsp;nbsp;nbsp;刘氏看着有趣，便问他：“法师大德，可能为我这孩儿赐些福祚？”
nbsp;nbsp;nbsp;nbsp;这人这看刘氏大着肚子，面色微变，终是垂眸攒珠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nbsp;nbsp;nbsp;nbsp;“他顿了顿，阖目舒眉又一次念道：“阿弥陀佛，天地不仁，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罢”
nbsp;nbsp;nbsp;nbsp;刘氏听不懂僧人的话，不知这是好话还是歹话，直到僧人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两颊现出酒窝来，看起来益发像佛了，他道：“汝女非汝之女，其才也平平，然性能平万邦，勿使入歧途，或成救时之功，有朱紫之象。”
nbsp;nbsp;nbsp;nbsp;刘氏听他这么说，虽还是不懂，但有一点是明白的，依僧人的话，他会生女儿，而且这个女儿将来极有可能成为救时的大官。
nbsp;nbsp;nbsp;nbsp;刘氏想着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