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倪流却没有在尹小花面前流露出一丝他掌握了领导隐私的得意,开玩笑,尹小花再是一朵淫荡的小花,再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绿豆官,他也是倪流的顶头上司,不宣扬领导的隐私是职场中人为人处事的第一条准则,这一点,倪流不可能不懂。
市政一公司位于市政路8号,倪流一路西行,车行半个小时,从善良街向左一拐,就进入了熟悉的市政路。
市政路是一条小路,双向两车道,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不分,交通秩序一向混乱不堪,倪流几年来一直开着单位的皮卡在市政路上横冲直闯,习惯了车前车后会突然出现一个将公路当成自家后院散步的老头或老太太,反正皮卡不怕磕碰不怕划,现在开了奔驰,忽然间觉得畏手畏脚了,生怕被老头或老太太在仇富心理的驱使下故意划上一道,或是故意碰瓷。
人真是奇怪,倪流摇头自嘲地一笑,一无所有的时候,百无禁忌,现在终于开上了梦寐以求的奔驰,却又束手束脚担惊受怕了。
快到市政一公司的时候,倪流将车一拐,驶到了公司对面丽华酒店的停车场,他可不想招摇过市开着奔驰到公司,尹小花的专车才是桑塔纳,他开一辆奔驰,让领导的脸面往哪儿搁?何况谁不知道尹小花好面子,心眼小,眼里容不得沙子。
倪流哪里知道,几天前他坐上奔驰的一刻,就被尹小花、肖米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穿过锈迹斑斑的市政一公司的铁门,倪流冲门卫老张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和往常老张必定积极回应不同的是,老张只是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报去了,仿佛他是无关的路人丙一样。
怎么了这是?倪流心里纳闷,他一直对老张很好,和肖米见到老张连眼皮都不抬的轻视相比,他对老张可是礼貌有加多了。毫不夸张地说,放眼整个市政一公司,谁也没有他对老张态度友好,老张一个看门老头,怎么也端起了架子?
带着疑问,倪流迈开大步朝办公楼走去,没走几步,迎面开来一辆皮卡,直直朝他正面撞来,定睛一看,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松。
刘松比他小上两岁,是他带出来的徒弟,毕业才一年,一年来,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东跑西,等于是他的助手。刘松很喜欢开车,总想开皮卡过瘾,倪流嫌他开车技术太差,每次都不让他动车。
现在倒好,他才两天没有上班,怎么他的专用皮卡让刘松开上了?
以刘松的资历,就算倪流不在单位,皮卡也轮不到他开。
眼见皮卡就要撞住倪流时,刘松猛地一打方向,皮卡擦着倪流的身子堪堪停下,刘松从车窗探出头来,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倪哥,听说你出国旅游了?你可总算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国外风光独好,乐不思蜀了?车我开了三天了,尹头说,这段时间车先归我开,你没意见吧?”
出国了?倪流盯着刘松皮笑肉不笑的圆脸,心想谁在单位造他的谣,恐怕是不安好心,再联想到老张对他的态度和刘松的嚣张,心里愈加明白了几分,就拍了拍车门说道:“没意见,你开和我开不都一样……这是要去哪里?”
“去长青路测量施工。”刘松嘿嘿一笑,“尹头说,长青路段的测量,也由我全权负责了。”
长青路工程是市政府今年的重点工程,测量和监控,一直是倪流直接负责,谁负责,就证明谁在市政一公司是技术骨干,怎么他跟了一年完成了三分之二工作量的项目,才晚了两天上班,就转手交给刘松了,岂不是说,他前期的努力都等于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看来,尹小花是要故意整治他了。
想想刘松跟了他一年,一年来,他毫无保留地教会了他许多专业知识和为人处事的道理,结果在事关切身利益之时,刘松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对立面……
倪流心中一阵无奈,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其实他很想朝刘松一脸贱笑的圆脸上打上一拳,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做人不能忘本,敬重人生的领路人是每个人应有的品德,不管在哪个行业,一个不知道心存感恩的人,路注定走不长。
等倪流转身一走,刘松得意地一笑,猛然一脚油门踩下,皮卡轰鸣着开出了市政一公司的大门,嚣张和得意洋洋的姿态,暴露无余。
倪流头也没回,经过遗嘱引发的一系列变故之后,他对许多事情都看开了,现在,刘松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被他划上了句号,他不会为一个无关的路人丁而生气。
等他刚迈上办公楼的台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回身一看,刘松的皮卡撞在了门口的大树上,车头水汽蒸腾,零件散落了一地,显然撞得不轻。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说得真准,倪流忍住笑,也没回去看看刘松的伤势如何,转身上楼去了。皮卡车不好开,他开了两三年也不敢在单位门口急加速,单位门口的一棵几十年的老槐树正好挡住视线,很容易出事故,刘松才开几天车就想卖弄,肤浅之人总有可悲之时。
尹小花的办公室在三楼,倪流刚上到二楼,迎面就走来了肖米。
虽说肖米是尹小花的小蜜——直到现在倪流也想不明白肖米到底看上了尹小花哪一点,尹小花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作为市政一公司的总经理,手中的权限也小得可怜——不过肖米却并没有恃宠而娇,在单位除了爱卖弄风情之外,平常的所作所为并不烦人。
“倪流,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说不定就要被单位除名了。”肖米一见倪流,忙左顾右盼几眼,见周围无人,就一把拉过倪流,“走,先到我的办公室,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