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说:“难道不是么?上回母亲同我说,到了发放月例的时候,手上拿不出那许多来,让我帮衬帮衬。”见那两个小姑子又要反唇相讥,忙抢先一步堵住了她们的话头,“何至于呢,真真何至于!我进了这家门,自问从未亏待过长辈和妯娌小姑子,你们今日看上这样,明日又看上那样,哪回不是我花钱讨你们欢心。现在亏了钱,一个个都不念旧情了,看来这伯爵府人情也只值十几万两,我看清了,也算明白了,往后两不来去就是了。”
向氏道:“糟践了我们的钱,就想两不来去,你真是打的好算盘。”
宋夫人也发了话,“家里都闹得这样了,你就把你手上剩下的拿出来大家分了,一家子总是以和为贵,将来一盘散沙似的,叫人背后说嘴。”
绵绵顿时被恶心坏了,这是看她身上还有几两肉,不敲骨吸髓誓不罢休,这位婆母真可算缺德到家了。
既然如此就不必客气了,绵绵挺了挺腰道:“成啊,赚了算你们的,亏了算我一个人的。”
众人霎时都愣住了,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一个个眼巴巴看着她。
绵绵优雅地抿了抿鬓角道:“母亲上回不是还借着我二十万两吗,就把长嫂和二嫂的账划了吧。加上母亲的八万两通共十二万两,剩下的八万两算我孝敬父亲母亲的,将来不用还了。”
这下宋夫人不干了,原本她就没打算还那二十万两,现在倒要给两个儿媳四万两,这笔账算不过来。
那两个嫂子也不是吃素的,婆母什么德行她们都知道,进了她兜里的钱再想挖出来,比挖她肉都难。现在有个肥得流油的金库就在眼前,与其和婆母撕扯伤感情,不如纠缠三房。她是个怕麻烦的,只要再下点功夫,一讨一个准。
于是有人说:“三嫂,钱财往来还是一桩归一桩的好,不兴这么划来划去的。往后大家还要在一个门里过日子,你瞧长嫂和二嫂对你都不错,她们各有各的难处,还要养活孩子……”
说起孩子,绵绵就决定装晕了,结果刚打算瘫软下来,外面门上有婆子进来通传,说:“夫人,通事舍人来了,就在前院,等着给三少夫人宣旨呢。”
大家都愣住了,面面相觑,宋夫人还有些吃不准,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一遍,“谁?给谁宣旨?”
婆子说:“三少夫人,说得明明白白的。前头管事的已经架起了香案,请三少夫人快过去领旨吧!”
绵绵这才回过神来,忙整了整衣衫往前院去,宋夫人和家中女眷自然要一同前往探一探究竟。
到了前头,见冠服端严的通事舍人领着四名中黄门在前院台阶上笔直站立着,手中托着抹金轴帛卷,正眼观鼻鼻观心静待。听见内院廊上传来脚步声,方抬起眼来扫了一眼。
“哪位是宋申氏?”
绵绵上前行礼,“妾正是宋申氏。”
然后通事舍人便一昂脖子,“宋申氏听旨!”
绵绵被那一声高呼吓了一跳,见一旁众人都叩拜下去,自己也不及想那许多了,忙敛裙跪在青砖地上。通事舍人洋洋洒洒宣读了一堆,表彰她“淑温居质,仁孝兼备,德才可堪,闾内闻之”,最后又说“可授四等硕人,主者施行”。
她听得恍恍惚惚,琢磨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受了朝廷诰封,当上诰命夫人了。
天爷!不光她震惊,宋家的人也都惊呆了,毕竟开国伯夫人也只是个四品,这绵绵就这么轻而易举封了五品硕人……那可是侍郎以上妻或母才能获得的封号,她何德何能,丈夫还是白丁,她倒成了诰命夫人了?
通事舍人宣读完后,换上了和颜悦色的神情,将昭命呈交绵绵手里,笑道:“官家得知夫人义举,甚感欣慰,称赞夫人忠孝节义,是难得的奇女子。今日命我登门宣读旨意,将夫人的印章与冠服授予夫人,夫人自此可见官不跪,坐享朝廷俸禄,恭喜夫人。”
绵绵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托着手里的卷轴喃喃:“我怎么就……当上诰命了……”
通事舍人笑了笑,没有多言,复又拱手行了一礼,从开国伯府退了出来。
这厢绵绵跟前的人简直高兴疯了,又哭又笑,“我们娘子也是诰命夫人了,五品的硕人啊,虽不及二娘子,却是姐妹间第二个受封的。我们娘子有出息,不比谁差,今后看谁还敢凌逼我们娘子!”
那厢宋家人都有些发蔫,大家大眼瞪小眼,简直觉得一切堪称荒诞。就因为那十二万两银子,不用妻凭夫贵,也不用子孙立功封赠,她就这么得了个诰命的头衔。一个商户女,从此步入了上京贵妇的行列,可以参加金翟宴,甚至可以出入禁中,面见皇后了?
原来官家也是可以收买的……
绵绵自己当然也没想到,现在回头一琢磨,难怪当时听肃柔特意问那勾押官,会不会呈报宣徽院,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果然捐赠的数目够大,死棋下活了,她这会儿志得意满,回身冲婆母笑了笑,“母亲,我如今也是有诰封在身的了,能不能请个示下搬出伯爵府,上外头自立门户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