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山喝多了酒容易着凉,周川提前十分钟就从餐厅出来了,去停车场把车预个热,还打开了暖气。
周川把车停在路边,邱山跟袁韬道过别,开门上车感到浓浓暖意。
“外套脱掉吧,车里热。”周川说。
邱山缓缓脱掉羽绒服,座椅被周川调过,比来的时候低了一些,是躺着很舒服的高度。
邱山往下靠了靠,一手虚虚搭在眼睛上。
周川把风口打上去,不对着邱山吹,然后靠过去帮邱山系安全带。
感受到他的靠近,邱山微抬了下手。
周川安全带拉到一半停下来,以为邱山不舒服:“怎么了,难受吗?”
“没有。”邱山放下手,压着眼睛不再动了。
邱山半张脸被挡着,周川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向嘴唇聚集。
冬天天气干燥,嘴唇容易干裂,邱山对自己也不是特别细致的人,不爱涂唇膏,他的下唇边有一道小小的裂口。裂口在灯下明显,昏暗的车厢里其实看不见,周川却清晰的知道伤口的位置在哪里。
他坐直了身体,回避一般,僵硬地看向前方。
扶手箱旁有一瓶牛奶,走之前在店里买的,还让服务员帮忙加热过,适合饮酒的人喝。
周川清了清嗓子:“老师,我买了牛奶,你如果口渴可以喝。”
邱山应了一声。
回程的路车辆很少,周川几乎没怎么停,可能是他开的平稳,也可能是酒精作祟,邱山没多久就陷入昏沉的梦里。
梦里到处都是乱的,天空扭曲着,脚下是乱生的荆棘,河流四面八方地涌来,耳朵被水灌入,听不见声音,水漫过头顶,邱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在水里挣扎,刚从水面露头就被人一把按了回去。他呛了一口水,还是想开口说话,于是再次拼命往上游,又有一个人将他按了下去。
水面上有无数道黑影,他们虎视眈眈盯着邱山,乐此不疲地等待着邱山从水面浮出,然后伸手将他按到水下。
邱山觉得自己的嘴巴被人死死地捂住了,没有人想听他说话,也没有人让他说话,有人穿针引线将他的嘴巴一针一针缝了起来,针头插在嘴唇上,带血的线在幽深的水里飘荡。
邱山一张口就感到撕裂般的痛,他去拉扯嘴巴上的针线,发出痛吟,他快要在水里淹死,可是他不能说话。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震动着,濒死感迫使邱山从血淋淋的梦中醒来。
轰鸣声在耳迹爆发,邱山在半分钟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知觉。
汽车停在车库里,世界很安静,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周川低下身,很轻地喊了一声:“邱山?”
邱山下意识回应,张开嘴,发现自己没能发出声音。
周川又凑近了一些,轻轻将拦在邱山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了。
他似乎并没有叫醒邱山的打算,安全带被他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周川前倾着身体,阴影几乎将邱山笼罩起来。后来周川缓慢地伸出手,在邱山眉骨尾端抚了一下。
周川并不是个贪婪的人,可在见过袁韬之后,他发觉自己贪欲深重。那是一个了解邱山所有,并被他全心信任的人,仅这一点就让周川嫉妒的发疯。
周川指尖微微打顿,小时候喜欢一样东西就要占为己有,长大后才知道有些喜欢只能是无可奈何。
周川长吸一口气,打算坐回去让邱山再睡一会。可就在他转身之迹,一双僵冷的手猛地抓了上来。
周川陡然一惊,几乎是下一瞬就把两只手都握了上去:“邱山?手怎么这么凉?”
车子没有熄火,空调也在运作,车厢里热烘烘的,实在算不上冷。可邱山的手冰凉凉的,他用力抓着周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周川按开了车顶灯,光亮起来的刹那,邱山逃避般躲了一下头。
周川用手在邱山眼前挡了一下,等邱山适应之后,很自然的将手放下去,摸了摸邱山的眼睛:“做噩梦了吗?”
邱山听到“噩梦”两个字浑身抑制不住地打了个颤,他还抓着周川的手腕,所有反应在周川那里都无所遁形。
周川皱起眉:“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车库对面停着的车子骤然亮起大灯。
邱山像是才清醒过来,手一松坐起身。
周川再想去拉他的时候,邱山避开了。
手边的牛奶还有余温,邱山拿起来,仰头猛灌,一口气下去半瓶,他再次张口,这次有声音了:“做了个梦,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