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沈丹熹修为不够,还分不清妖和人的差别,提鞭抽人的时候,也不知道鞭子下打的是一只妖。
打妖鞭以特质的皮革编成,内里缠着克妖的铭文,鞭子打在妖身上,便如烙铁一般,会留下难以消除的疤痕。
沈丹熹毁了少君美丽的身子,差点没叫这只鸡讹上。幸好妖主要脸,捉住他的翅膀,将他提走了。
但很显然,这家伙念念不忘,当时没能讹上的债,现在还不忘想找她讨回来。
沈丹熹视线从他锁骨上滑过,优雅地回以一礼,眉梢微扬,低声回道:“自己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两人错身而过,沈丹熹随众人登上行刑台,径直往那一只格外安静的妖走去,站定在他身前,垂眸看向他道:“抬起头来。”
对方闻言,身体抖动了一下,缚在身上的乌铁锁链撞出叮当脆响,听话地抬头。
沈丹熹又在他的注视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她手里握着打妖鞭,迟迟下不去手。
诛妖师们站在众妖之中,手中捏着灭妖的符箓,都在等着她,等着殿下的一鞭落下,他们会同时点燃手中符箓,符箓会与刑台上朱砂涂染的法阵相呼应,鲜艳的朱砂中掺和着枉死之人的血,血会化为烈火。
这些妖物的手上越是沾染得多南应人的血,那烈火便越是沸腾,将这些屠戮过南应子民的恶妖烧成灰烬。
沈丹熹紧紧捏着打妖鞭,她像是昏了头,不顾众人焦急等待的目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在询问一个妖的名字,一个即将被处刑的妖。
殷无觅没想到她会问他的名字,他死寂的心口,因为她的这一句问话而重新跳动起来,方才,她站在城楼之上时,他只是遥遥看了她一眼,心中便已生出一些微妙的悸动。
当她这么近地站在面前时,这种悸动便再也压不住。
他突然后悔
了,无比后悔,后悔被这一群恶妖胁迫着,半推半就,真的动手伤了南应国的人。他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张口道:“殷……”
然而,他的话音被台下的大喝声掩盖,一名南应民众不满地叫道:“公主殿下,您为何要询问一只恶妖的名字?你在问他的名字之前,可曾问一问死在他手下的南应子民的名字!”
这句大喊,如同滴水入油锅,人群立即喧哗起来,“就是!他这种杀戮了南应子民的恶妖,根本不配让殿下知道名姓!”
“它们不配!杀了恶妖!快点杀了它们!为我们同胞报仇!”
这样的喊声越来越烈,就连台下的漆饮光都被众人余怒牵连,不知从哪里朝他砸来几块描绘了诛妖铭文的石头。
身边的护卫拔剑荡开石头,对他道:“少君,我们要不去别处避一避吧?”
漆饮光没有理会他,隔着衣衫抚摸着锁骨上的伤痕,目光沉沉望着处刑台,沈丹熹和那只妖……
处刑台上,沈丹熹被周遭民众愤怒的大喊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那种怦怦心跳的眩晕感也被声浪压下去,她甩了甩头,扬起打妖鞭。
殷无觅瞳孔里闪过打妖鞭上的诛妖铭文,瘦弱的身体微颤起来,他头发乌黑,面色雪白,脸颊上带着伤,较其他妖族比起来,有一种令人生怜的孱弱。
“殿下,我是被逼迫的……”殷无觅说话之时,又扯裂了唇上的伤口,鲜血一瞬润红了苍白的唇,为这张脸增添一丝妖异的魅力。
他本体为魅,很知道该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
南应公主的动作果然顿了一顿,看他的眼神又恍惚起来。
漆饮光在台下焦躁踱步,从他们一人一妖的对望中,他都能看见双方眼波流转间那无形拉扯的暧昧情丝了。
她喜欢这样的类型么?她原来喜欢这种小白脸!
城上城下都在等待着沈丹熹的反应,城楼上的南应国主凝视着刑台上的身影,目光又缓缓偏移至台下妖族少君身上。
身为天道圣器契心石意念的化身,契心石内多了一道神念,它自然知晓。
在这一世原定的规划中,殷无觅才该是那一个与沈丹熹童年相识,一见钟情的妖,今日在这座处刑台上,她会看到他身上遗留的鞭痕而认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