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份文书,是这母女三人的卖身奴契,契约上的主人恰是贺妙宝。
然,妙宝临走之前又把这奴契还给了她们,还了这母女三人一个自由身。
这母女三人是她不知何时在人市上买来的奴婢。
她临走前不仅还了奴契给她们,还把房屋地契也交给她们,叫她们母女自寻生路,过起自由清白日子来。
只可惜,方上凛的亲随们在这院中搜寻一番之后,并未发现贺夫人的身影。
想来贺夫人离府之后是来过这里,然后拿了些东西又走了。
亲信们在这小院里搜出了大量现银,恰是贺夫人每月从账房里支走的那些银子,叫她都偷偷存在了这里。
方上凛心中痛到滴血。
——她走便走了,连随手买来的奴隶都考虑到了她们的将来,还了她们卖身契,给了她们银钱,叫她们好好过日子,当真是个菩萨心肠的救世主。
偏偏她从未考虑过他,只对他一个人如此残忍绝情,就连给他留下的只言片语之间,也都是字字戳心,存心叫他痛苦一场。
他冷着脸命亲随们将这母女三人捆绑起来,要将她们押送官府治罪,又故意恐吓道:
“你们私藏的现银,都是本侯府上偷来的赃物。奴盗主可是大罪,这里藏着的东西,足够治你们一个绞刑了。”
那母女三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连连叩首求饶,说这不是她们偷的,是主人给她们的东西,她们只是被主人安排着在这里看守院落,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方上凛又冷笑:“主人?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的主人现在何处!她不回来,你们就都是死路一条!”
三人还是不肯开口,想来是妙宝走前也好生叮嘱了她们的。
方上凛作势就要把她们扭送官府严刑拷打,好一番咋咋呼呼的恐吓威胁之后,这母女三人中的老母亲才抹着眼泪,一面磕头一面开了口:
“夫人她……她拿了老妇我的户契、穿着我的衣裳走了,似乎是往那头的码头。”
老妇人往京中码头盘龙港的方向指了指,又小声说道,
“还叫老妇我去药房里给她抓了一味、一味落肚子的药,夫人一时说岔了嘴,说是要在船上吃的,所以老妇猜她是要坐船走。”
方上凛眼前一片眩晕,闪过无边的昏黑。
好在亲随们支撑住了他的身体,才叫他没有因为身形不稳而摔在地上。
又是坐船走!
又是走水路!
她还做了些什么啊,为什么要人给她抓落胎的药?为什么!
她果真好计谋,还要打扮成一个老妇人的模样坐船逃走,以为这样他就不容易找到她了是么?
老妇人说自己姓李,旁人都叫她李婆子,她话说完后便是砰砰磕头不断,哭诉道:“老婢无言再见主人!”
她两个女儿也是哭成一团。
方上凛立刻带着人去盘龙港一带查起来,问起昨日可有一个“老妇人”独自买了船票离京的,又以那老妇人口供中所说的妙宝穿着的衣裳作为提示,很快便有一个船东有了印象。
“大人!大人您问的是李婆子呀!诶呦,这个年纪还一人出远门的,又是个老婆婆,我们这儿确实少见,所以小人我还多问了几句。
我说李婆子,你要坐的这张家的船,可不是好坐的,路程又长,你一人坐得稳么!
那李婆子还与我说,她在婆家过不下去了,家里男人不是个东西,隔三差五对她非打即骂,容不得她,她要回江州娘家去。
我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问了……”
方上凛唇边扯出一个阴毒的笑,“她男人对她不好,她要回娘家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她坐的是谁家的船?几时离港的?沿途如何停泊?到江州才下么?”
这船东说起同行来便是滔滔不绝的怨言。
他以为面前的这位大人是朝廷哪里来视察的大官儿,恨不得把所有船东同行都倒上一盆黑水,叫他们全都被官府收查了才好。
“是张十四家的船!大人您不知呀,这张家素来黑心,他家的船可是十船九翻,要钱不要命的。什么重货都敢往船上拉,那船都沉得要翻!船又很上了年纪,多少年都没大修过,听说船底早就漏水了。
这一趟他们是往江州去的,可是您不知道这条水路正发秋汛,一般船家都不敢冒着风浪过去,唯独张家的船走了。
他们那船,原先只够拉一百出头的人,这趟为了多赚一笔,连着那李婆子在内,足足拉了两百人!您说这船要是在江心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