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们没有惊扰任何人,悄然离开营地,回到了三家子屯。
屯里很安静,连狗叫声都没有。
乌天赐跪在爷爷面前,心如死灰,欲哭却无泪。
丧尽天良的日本兵最善于掩盖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常用的办法便是毁尸灭迹,但这一次,他们甚至都懒得这样去做。三家子屯到处都是被杀的村民尸体,堆积如山,地面的血液早已凝固。
乌天赐在收拾尸体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虎子,虎子蜷缩着早已发冷的身子。他抱着虎子,不敢想象它临死前忍受了多少痛苦,
一丝曙光从天边落到地球上,漫长的一天缓缓开启。
两人站在村口,跪下、磕头、离开。
东方应该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但此时也成为两人追逐的方向,就在前方,二十几个日本兵正在亡命逃窜。
石头突然亮出一把小手枪,递到乌天赐面前,乌天赐略带兴奋地问:“哪儿来的?”
“在一个小鬼子身上搜来的!”石头得意洋洋,“给你!”
“给我?”乌天赐拿着枪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但又退还了回去,“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有这个!”他指的是自己背着的猎枪。
“拿着吧,这个好使。”
“有子弹吗?”乌天赐迟疑了一下。
石头笑嘻嘻地摸出几排子弹,骄傲地说:“没子弹咋能给你使。”他又掏出一把匕首,也是从小鬼子身上搜来的,刚刚见过血,寒光闪闪。
乌天赐拔出自己磨得雪亮的小刀,说:“算了,我有这个,小鬼子的东西还没我的好使。”说完,把枪和刀都退了回去,石头只好收了起来。
此时,一缕温暖的阳光钻出了云层。
一直往东,不出几里,前面隐约出现了村庄的影子。
“你猜小鬼子会不会在前面村里?”石头问,乌天赐说:“小鬼子累了一夜,这会儿肯定饿了,说不定正在村里寻吃的。”
“二十来号鬼子啊,咱俩就这么上去跟他们干?”
乌天赐想了想,露出了一点笑容,问:“还记得咱俩是咋打獐子的?”
石头闻言,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小鬼子现在就像陷进冰面上的獐子,跑不能跑,动也动不了,咱们一棒子就可以打死一个。”
在东北的雪天,动物陷进冰面后,踩着厚达三四尺的积雪也借不上力,四肢就在下面的积雪中瞎折腾,挣扎半天也跑不出多远。这时候追赶捕猎的人,很轻松的用木棍棒子给他们几下,便能捕捉到动物了,这就是所谓的“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来处。
“对,我俩现在就把这些小鬼子当獐子打,一个个来,打一个是一个,打死一个少一个,这是山里,咱们熟悉地形,就那二十几头獐子,一个也跑不了。”乌天赐信心十足,可没想到小鬼子这次学精了,在进村的地方安排了两个把风的,这让他俩措手不及,不敢冒然靠近。
“你看那儿,从后山可以进村。”乌天赐很快找到了进村的捷径,而且可以绕过小鬼子的哨兵。
“可后山是崖呢。”
“正好,小鬼子才不会想到咱们会从崖上下去。”乌天赐带着石头悄悄绕到了村子后山的崖壁前,砍下两根葛藤,紧紧地缠在树上,正要顺着葛藤滑下去时,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粗犷的说话声:“支那猪,快快弄吃的,都快饿死了,不然死啦死啦的!”
乌天赐心头一喜,但心情立即沉了下去,黯淡地说:“你听,就是那个畜生带人杀了三家子屯的乡亲们。”
“就是他。”石头也一阵激动,“看他往哪儿跑,要是让我逮住,看我不一刀一刀割了他的肉。”
乌天赐吐了口气,正要下去,石头又说:“但是小鬼子手里好像还有乡亲呢。”
乌天赐抓着葛藤,眼里流露出无比的担心。
就在此时,村子里响起一阵嚎哭,紧接着传来一个老妪悲惨的声音:“老头子,老头子,你咋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个老太婆该咋办……畜生,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畜生……”
很快,所有的身边消失了,安静,近乎窒息的安静。
乌天赐好像听见刀锋划过老妪的身体,他知道小鬼子又在大开杀戒,恨得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松浦在老妪身上擦去了刀上的血渍,那张闪烁着狰狞笑容的脸,就像一头恶魔。
石头轻声叫唤了乌天赐两声,乌天赐才松开手,感觉手掌被葛藤勒得隐隐作痛。
“小鬼子又杀人了。”石头声音低沉。
乌天赐考虑到目前的状况,不得不另做打算:“小鬼子就在村里,只要小鬼子离开村庄,我们就跟过去,总会找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