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我的丈夫康王,被他撵到了金陵。
身为王妃,我和康王一起去了金陵。
康王待我并不好。
不几年,我便已经被他折磨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那一日,我恍惚间从病榻上起身,寻到了他当年送我的一柄铜镜。
我握着那柄铜镜,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在数年的绝望和折磨之中慢慢离开了这污浊的尘世。
直到我死前,我也没能和他说出当年的真相。
一半是因为没有机会,另一半,也是因为没有必要了。
身份悬殊,没有机会。
他新娶贤妻,生得嫡子,风光美满;而我嫁给旁人,受尽折磨,早失贞洁。
我们是陌路人,即便是说出真相,即便他相信了——那又如何呢?
我们已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尤其是在他登基之后,他并未蓄意报复过我的母族曹氏,他是心胸宽广的君王,早已不屑再回忆起往昔的种种了,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王妃曹氏殁。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年少时那个何其尊贵的曹氏女、朱皇后的外甥女,这一生会以这样落寞凄惨的结局草草收场吧?
但我对这些命数已经看得很开,既然少年时得意过,那么风水轮流转、死去时如何失意,似乎也是命中注定的,怨不得人。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我曹清萱一个人占完了。
人死后,我成了一缕幽魂,在这人世里漂泊了许久。
消息传回到京中,我的魂魄虚浮在空中,我看到他久违地沉默,神容严肃。
彼时,正在逗弄自己长子璟宗的陶皇后也有些发觉他情绪的不对劲,关切地询问了两句。
许久之后,他摆了摆手,拂袖而去,一面提步往外走,一面漫不经心地与陶皇后说道:
“金陵的康王妃殁了,你替她治丧吧。”
倘若他对我还有半丝的情意,只要他愿意在当时去过问一番我死前的情状,或许也能从中察觉出丁点的不对劲。
可是他没有啊。
他将我的丧仪交给了陶皇后,让陶皇后料理我这个宗室女眷的身后事。
在中宫皇后的安排下,我的尸身被人妥帖地下葬。
在文寿年间,他的弟弟寿王给他寻来过一个模样与我有五六分相像的上官氏。
他也是极喜爱上官氏的,后来将这个女子封为颐嫔。
上官氏为他生下第叁子后过了世,他很是伤心了许久。
我漂浮在人世间的魂魄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忽然将一切都想得明白了。
我对他放不下的,是少年时的情意。
而他……如果真的对我有几分放不下的,那就是我这张让他心悦的面孔罢了。
于是我便离开了人世,安心投胎转世。
转世后的我平静地又投胎为人,做了一世的官家小姐,在十六岁那年被父母安排着嫁了人,又在成婚叁四年后生病弃世。
这一生虽然比前世还要短暂,但是除却生病的那段时间之外,其实尚算得十分安稳知足的。
在我死后,我的娘家为我伤心,我那性情温和的丈夫为我守孝,我的婆家为我体面治丧。
这时候,我的人生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