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珽宗淡淡点了个头:“速将他们押解回京,即刻启程,一刻不得耽搁。”
徐世守有些惊讶,按他以为,他觉得太子爷肯定要先就地审问出什么来才舍得将他们送回皇都,毕竟这样能向皇帝邀功更甚,其实犯不着如此着急。
从更阴险的角度来说,他们先审一遍,那么程邛道嘴里要是能吐出些什么同他有勾结的朝廷官员的名单,这个名单也是由他们说了算——是一个绝佳的排除异己的手段。
谁惹太子爷不痛快,太子爷就把他一家老小的名字加上去,谁知道皇帝陛下拿到这份名单还会不会细细审查一遍呢?
“六月廿二是本王的立太子大典、本王还得回京向君父复命,岂有空闲与此等鼠辈多嘴?”
徐世守俯首:“是!”
六月十八日清晨,晏珽宗的刀狠狠掷在了金陵城下,没入了城墙内三寸的深度。
金陵军守卫将军自知死罪,在晏珽宗还未进城时就携一家老小投河自尽了。
康王晏投是从他城里出去的,他的姐姐还是晏投的王妃,金陵军虽未明面上向程邛道俯首称臣,也未随程邛道作乱,但他们面对程邛道作乱也没有半分反抗抗争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有归顺康王之意。
他率八万兵马把持金陵,半日之内杀尽城内无所作为、尸位素餐的将领和地方各级衙门官员,砍下来的人头摆在金陵府门前都快没地方放了。
百姓听闻太子爷不杀平民,也就躲在家门里照旧过自个的日子,反正他们对地方官也没什么好印象,砍了就砍了呗,砍光了地方官也比不上他们今儿要给自家地里的豆子除虫这事儿来得重要!
有些大胆的年轻小伙儿还偷偷跑到城里去看了,回来的时候一面屁滚尿流一面手舞足蹈的描述着:
“咱们县那县令谢太爷一家也被砍了!我的菩萨老爷呀,二伯四叔、欸,五婶娘,你们是不知道,那谢太爷的脑袋就跟猪头似的叫摆在了地上,真真是死不瞑目呀!”
他五婶娘愤愤不平地呸了声:“活该!要我说太子爷砍的真是好!这个姓谢的畜生在咱们这儿当了三年的县令,一件好事不干,竟知道奸淫人家的闺女、狮子大开口似的苛捐杂税、同咱们穷苦百姓摆县令威风,还不如个猪头有用呢!”
有个老翁拄着拐杖爬到了金陵府门前去看晏珽宗的部下杀人,哐哐跪地磕起了头:
“杀的好呀!杀得好呀!我女儿在天之灵知道谢经安这畜生官被砍了脑袋也心安了呀!我可怜的女儿……”
老翁的女儿几年前因美貌被谢经安强行淫辱、后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
听闻太子爷入城之后便大肆杀官,老翁强撑着一口气前来观刑,周遭士卒也并未驱赶,还有人贴心地给他搬了把椅子、端了壶凉茶来。
于是不知怎的,这阵风便吹向了整个金陵,许多受地方官欺凌过的百姓都竞相到金陵府前向替他们伸张正义的太子爷磕头谢恩。
明明是一场有些骇人听闻的屠杀,在百姓的连连叫好声之下,晏珽宗反倒成了一个大仁大义之人。
与此同时,这场针对昏聩无为的官吏的杀戮在扬州、苏州等地也大肆流行起来。
晏珽宗也并非肆意随兴而杀,事实上这些人早在至少一年前就被他调查了个清楚,是早就列在他屠杀名单里的草包畜生。
他在金陵只待了一天。
六月十八日夜里,晏珽宗再度启程出发。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皇都,是返程。
回程时途径扬州、苏州、淮阴等地,方上凛、栾鲲、徐世守等人具向他汇报战后事宜的处理情况。问及城内排山倒海的贼寇尸体如何处置时,晏珽宗漠然扬眉:
“堆在一块烧了,制成农肥,发与各地百姓。就叫江淮的土地再肥上几分吧。”
这一夜后来在史书中被后世称为“不夜之战”。
不过一夜,程邛道精心部署二十年的所有心血都毁于一旦。
徐世守当日商讨伐程事宜时的担忧是对的。
倘若战事拖沓,在一点点耗尽程邛道兵力时,难保他最后会不会搞一个玉石俱焚、胡作非为毁去江淮的田地和人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