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们在他昏过去之后又集体会诊了一遍,颤颤巍巍地说皇帝的情况更加不好了。
陶皇后这几日是用了极险猛的烈药催逼他醒来、而今日皇帝所说的这一番话又耗费了他仅剩不多的精力。
恐怕下一次等他醒来,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他能清醒地说话的机会,自然也不剩下几次了。
按照医理来说,接下来的日子是断断不能再给他用那些烈性的药物、也不能再给他施针,只能静养。
其实他们没好意思敢说的是,就陶皇后这一顿我行我素的折腾,皇帝至少被她折腾得少活了一阵子。
陶皇后今日被连连气得头疼胸闷,被宫女们服侍着坐在偏殿里歇息着。
晏珽宗也没等内侍通传,自个掀了门帘就进来了。
皇后扫了他一眼,命左右侍女们都退下。
“看过了你父亲,还来寻本宫干什么?专程来看本宫的笑话?”
晏珽宗踱步到她跟前,自寻了个靠南窗的黄花梨椅子前坐下,抖了抖袍摆上根本不曾沾染的灰尘。
“听闻娘娘最近忧心婠婠妹妹的婚事,故今日我也想来和娘娘议一议妹妹将来的打算。”
皇后哼了声,“本宫和陛下还健在呢,哪就轮得到你来插手你妹妹的事情。”
晏珽宗也不理她话里的挤兑之意,自顾自说道:“不止是妹妹的事,还有我的太子妃人选,娘娘不会这也不准我插手自个选一选罢?”
“哦——你是挑中了哪家的姑娘?名帖递给本宫,本宫去为你筹备着赐婚就是了。”
皇后自己亲生的儿女都顾不来,也没什么心思去过问晏珽宗的婚事。反正他自个看上谁娶回来就是了,爱娶谁娶谁,想纳几个妾室就纳去罢,凭她占着她生母的名位,还怕日后的儿媳敢欺到她头上不成?
最好能一次给他纳上七八个太子嫔太子良娣良媛的,教他睡都睡不过来,让后院的女人把他缠住了,她的女儿也能从他那里少受些这见不得人的罪……
晏珽宗笑了笑,尤其真诚地看着她:“儿子想娶的,正是母亲的亲侄女。”
皇后闻言一愣,上头的老公爷只得了她和她哥哥这一儿一女。
她哥哥只有震知、霖知两个儿子,震知前头是有个庶出的长姐,后来十七岁出了阁嫁人,不过两年竟难产亡故了;再有就是七八年前又有个房里的妾给生下一个女孩儿,陶侯爷那会也宝贝地紧呢,可惜养到两三岁被一场高热给夭折了,侯爷膝下便从此没有女儿了。
陶家的几房宗亲仍旧住在一块儿,彼此走动的格外亲厚,堂兄弟们家的儿女,凡入宫向她请安的,她也当作亲侄儿侄女一般疼爱,但她一时却想不起还有什么侄女儿至今恰好待嫁的,下意识反驳了句:
“本宫哪里有什么亲侄女——”
“我说的是沁婉表妹。”
陶皇后被他气笑了,“你还有脸跟本宫提这个陶沁婉!你明知道她是、她是——好啊你啊,我说你当时打的是个什么注意,原来是想着这个偷梁换柱的心思!呵,你要娶她,那我问你,我陶家上哪去给你找一个陶沁婉来!”
她气极反笑,这下顿时大彻大悟了!
原来这个人从那么早之前就盘算着对婠婠动的心思,而她做母亲却一直没能猜到这点上来。
“你要娶本宫也拦不住你,爱娶便娶去罢!只是有一句话我说在前头了,婠婠会一直陪在本宫身边、谁也带不走她!”
晏珽宗眼中的笑意更胜:“是么?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那儿子只管让内阁的人拟了诏书送到清海侯家中宣诏便是。
待迎娶太子妃之日,若是侯爷没法子把儿子想要的人送过来,您说儿子是该按欺君还是该按抗旨来治他家的罪?”
皇后站起身来,砰地一声将手边的茶盏摔碎在他脚下,手指着他“你、你”地念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父亲陛下给您送了好几本史书看,您就没翻开来看看、数一数历朝历代又有多少皇帝连自己的母族外家都敢杀的?还当儿子在跟您说笑呢?”
她仰首抹了把泪,又无力地跌倒在凤位上。
“……那圣懿帝姬该怎么办?”
“这不简单。只说陛下病中、帝姬亲来侍疾、侍奉汤药,不慎劳心伤神过上了病气,以致药石无医薨逝了便是。如此对帝姬身后的声名也好,还叫外头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是个善于教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