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她已许久未见过这般不加雕琢的美人。纤若蒲柳的身姿裹在普通的宫装里,仍不掩她的姝丽。
饶是识美无数的刘氏也不免悄然倒吸了口气。
既是东宫太子殿下的人,她便不好责备,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再次提醒。指尖触碰到她粗糙的手背,却发现她手也凉得彻骨,甚至止不住地颤抖。
昭蘅大梦惊醒,身子忍不住颤栗。
深深吸了一大口气,这才敢徐徐抬起头,望向榻边的李文简。
他穿着明黄的锦袍,即便是随意坐在小凳上,也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仪,就连他袍上怒目盘旋的四爪金龙也皆是逞威风,似乎下一刻就要飞出来将她撕成碎片。
在浣衣处多年,她当然知道天下仅有一人有资格穿这种料子的衣物。
可是那天,他没有穿龙袍。正因如此,昭蘅把他当做入宫贺寿的显贵。
四目相交时,昭蘅脑海里那个如神似魔的人和眼前的脸重叠,她心口一窒,似乎连呼吸都停了。
可李文简只是看了她一眼,似乎连她是谁都没有想起,然后就侧过了脸,朝她伸手:“药。”
昭蘅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不要再出岔子,轻挪步子朝他走去。每往前一步,脚上的力道都加重一分,短短十余步的距离愣是让她走出了山高水长的意味。
“殿下。”昭蘅立在他面前,躬着身子,将托盘高高地举过头顶,递送过去。
她垂下眼睛,眼角的余光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端着药盅,掌心一粒绯红格外刺目。
面容和声音或许会随着时间变得模糊不清,掌心的红痣她却不会记错。
他不喜看她的眼泪,伸手捂住她的眼。
黑暗降临之前,她将那粒痣看得分明。
“你是东宫的?”李文简忽然问。
昭蘅的心再度被提到嗓子眼,声音干涩认命地答:“是。”
“叫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的名字。
只不过彼时他宿醉刚醒,整个人仍处于懵懂混乱之中,昭蘅胡诌了个名字骗他:“春梅,我叫春梅。”
“奴婢昭蘅。”昭蘅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李文简转过身给老公爷喂药,昭蘅僵硬地退至一旁,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屋子里又恢复方才的热闹,李文简一边喂药,一边和安国公寒暄。
这一番折腾下来,昭蘅已经没了看安国公的心思,如今只想李文简快点结束喂药,她好早些逃离此地。
“今日怎么不见阿临,他不是最爱热闹?”安国公环顾一圈,没有见到最疼爱的曾孙,笑道:“他一向喜欢你,要是知道你来,肯定早来了。”
“他现在三天两头往东宫跑,没少去麻烦殿下。”安元庆道:“前几天一早就说要去找殿下请教功课,我拦着不许,他还犟嘴说是殿下准许的,让他有不懂的就去问。”
李文简笑笑:“阿临这几年进步很大,下个月和叶太傅南下巡盐,回来之后我打算把他先放去翰林院历练。”
安元庆和刘氏闻言大喜,立时磕头谢恩:“谢殿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