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絮心中大恸,顿时杀意高涨。她先前还只是不慌不忙地从容应对,思索着如何留条后路。然而,看见月容的一刻,理智的高墙轰然塌陷,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着她的大脑。但是愈是愤怒,她愈是冷静。她甚至感觉丹田隐隐在发热,道心似乎也有了动静。
她要杀了他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无论如何,她都要杀了他们!
视线似乎也随之越发清晰起来,灵敏的五感让她连一片树叶的坠落都能捕捉分明。她将孙月容安顿在身后的树下,忽而提速,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她已经纵身冲到了元婴修士的眼前,当头斜斜劈下。
明明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此刻却仿佛蕴蓄了庞大的灵气,起势间凌厉无比。
元婴修士一惊,那一瞬的恐慌竟生生将他无意识逼退了。退却后,方才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不由眸色沉沉,再次提剑刺上。他不敢再留手,这全力一击理所当然盖过周南絮的剑势。
尽管已经极力避开正面冲击,周南絮还是如坠落的风筝,狠狠砸入土中。木剑承受不住巨大的灵气相冲,碎成了木屑。
于是有几人怜悯地望向她:“剑都没了,不如你自尽吧,也算大家同为修士,全了你最后的一点脸面。”
周南絮垂落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她如果现在就死了,周蕖很快会被这群人追上,如此,月容的死也成了枉然。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道比一道更强烈的声音在心中呐喊。激烈的情绪波动使她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血色。对面那名挑衅她的修士心料不好,迅疾的一剑几乎要正中她面首。
周南絮就地一滚,灵巧闪躲开。漂亮的一双眼睛此时无悲无喜,她明明站在他们下首,侧脸淡淡的回眸一瞥却始终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是先前的他们在看孙月容亦或是刘隐。他们看凡人向来如此,有时候并非刻意羞辱,只是理所当然地视之为低贱的猪猡。
但是……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看他们?!
那个修士不觉抢过带头的师兄,先行一步要置她于死地。周南絮敏捷地俯身翻越,不知何时一把剑出现在她手上。她无须再顾忌木剑易折,不躲不闪地直面这人,手腕轻巧地翻转,劈、刺、砍、截、抽、点、扫,剑影如虹,身形似燕。
这些修士们眼见着同门竟逐渐溃败,暗道不妙,互相示意下,竟然四散开来,将周南絮包围其中。紧随其后的是一片刀光剑影,飞箭如雨。
周南絮不为所动,一心锁住这人的身影,与他缠斗起来。至于其余的攻击,若非冲着要害,她则漠然无视,仿佛注意不到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火辣辣地刺痛。
这人也失去了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望着她黑沉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自己,情不自禁有种畏怯惧死的感觉。他奋力回击着,想要退至同门的掩护下,可周南絮完全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他退,她便追。
他不由冷颤着从牙齿中挤出声音:“疯子!”
此刻她不像一个活人,反倒更像一把只知道杀戮的剑,不死不休。
他的师兄皱着眉挥退了其余人,担心误伤到他。然后自己提剑迎面而上。却已晚了。
周南絮猛地近身,悬立于方才那人跟前,精准地刺出最后一剑,正中他丹田。剑没入他体内,狠狠翻搅,于是他的那副皮囊便好似漏气了似的,泄出大量灵气,他的躯干一下干瘪。
他眼神中尚有几分不可思议,就彻底没了气息。
元婴修士未曾料到她竟真能杀了自己师弟,惯来面无表情的脸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周南絮用力拔出剑,鲜红的血随之溅出。她转身对上十多双仇恨的眼睛,探出剑尖扎进这人破烂的身体,随即一抛,轻飘飘道:“接好了。”同当初他师弟恶意的嘲弄简直如出一辙。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她体内的道心似乎开始有了重塑的迹象,但是要对上这一干人,仍旧吃力。周南絮紧了紧手中的剑。寄雪似有若无颤鸣着,它沉睡了多日,终于时隔许久,被她强烈的报复欲和浓重的杀意唤醒,它为自己的情绪所感染,在渴求着鲜血。
她没有后路了。本命剑一旦被唤醒,就无法轻易收回。尤其在寄雪杀气最重的时候,倘若她强行收剑,必遭反噬。自然这群人也不会给她留有后路了。
她看着虎视眈眈的人群。
周南絮调转起全身灵气,身法越发流畅。然而这个做师兄的显然不比他师弟莽撞。他根基深厚,剑法精妙扎实。随着灵气不断消耗,对手完全不给她补充灵气的时间,周南絮逐渐落入下风。偏在此时,她余光瞥见剩余的人竟要再次趁机追入林中。
情形在重复上演,然而这回她已自顾不暇,没有余力拦截他们。她只能一边冷静应对,一边默默祈祷周蕖顺利回去。
但是就连老天似乎都在眷顾她们。那群人还未走远,一道连贯的刀气忽而疾如闪电,拦腰砍下,一个呼吸之间,竟悉数倒下。
周南絮不由头皮发麻。仅剩的这修士只愣了一瞬,就暴怒地闪身飞去。结果又是一刀毙命。她呼吸急促起来,这刀法杀元婴恍如切瓜。
然而比刀法更叫她震惊到失语的,是映入眼帘的这张明艳动人的脸,竟然与她曾见过的那人有七分相像!
“徐霜吟!”周南絮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