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分辨,忽笑出声。他躺在一片碧绿山野中,衣衫整齐,眉眼如故,再无悲喜。王世子败梁军,归京途中病逝永济寺。——未及弱冠而薨。谈善每一根手指都在发抖,他舌尖麻木,猛然惊醒一般后退。无数僧人从寺庙中跑出来,天苍苍云茫茫,巫鬼殿中阵法亮,光芒盛盖过太阳。……万事万物如走马灯闪过。谈善在一瞬间想起了所有事情,在他十七岁那年的盛夏,他晕倒在课堂上,被紧急送医。事实上那并不是他鬼确实也忘记了不少事,人的记忆储存功能太有限了,即使他拼命想要记住所有事也做不到。时间会让一切淡化,再淡化,变成模糊而难以触摸的灰影。但他总还记住一些事,譬如眼前这个人容易为世间一切生命的枯萎难过,当那条忠心耿耿的狗失去体温那一刻,世子爷真是心如死灰。能求的佛都求了,真没意思。山间有流萤,谈善缓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许一多外婆家。他听了鬼的话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鬼还欲说什么,毕竟谈善的脸色看起来实在难看,他把人抱在怀里,准备端正一下道歉的姿态,刚起了头,衣领被狠狠拽住往下一扯。鬼危险地眯了眯眸子,他瞳仁太大了,这样看着令人害怕。下一刻他青白的獠牙藏在口腔中,僵住般收回。
与其说是一个吻其实更像咬,谈善一口咬在了他上唇。怀中人手臂是柔软的,身体是温热的,呼吸真实而鲜活。他和鬼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伸一伸手,鬼僵冷的躯体就会回暖。谈善喘息得太急促了,他胸腔里那颗心脏要失控地跳出来,他收紧了手臂,想把自己的体温隔着一张皮囊嵌入鬼冰冷的胸膛中。他浑身都在发抖,咬字发音从唇齿间嘎吱作响:“我说狗了吗,我问你……”问什么呢。鬼苍白下颔搁在他头顶,谈善骤然失去了开口的力气。他有许许多多的话想问,譬如为什么没有见我第一面直接告诉我——但一只鬼出现在面前,告诉你你们曾相爱,惊悚效果无法形容。鬼动作顿住,说:“你依然想要本宫回去?”谈善看着他眼睛,斩钉截铁:“不,再也不会。”他凑上去亲鬼,睫毛簌簌地抖,承诺:“不会。”“咚!”叩门声从一楼传来。荒山野岭,谈善尚在急速跳动的心猛然提起,他看向鬼,鬼贴着他颈侧嗅,漫不经心:“一只老怪物。”鬼没理会敲门的东西,又专心去拨弄他的睫毛:“你在遇到本宫前有喜欢的人吗?”谈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鬼又问:“本宫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么?”他说话声音压得低,低低绕绕,冷雨簌簌地拍在叶面。谈善仰起头,目露茫然。看起来像是索吻。鬼喉结一滚,手指不由自主一动,压在他后颈。许一多没给谈善时间回答这个问题,他一个人快吓疯了,穿个大裤衩冲出来:“谈善谈善!我靠,有人敲门,我不敢……等会儿,你醒了没?快出来陪我下去看看!”谈善:“……”“从这儿能看见人。”谈善推开窗户,示意许一多往下看:“冯老姑。”周边种满桑梓树,身形瘦小却鼓着肚子的老人举着一盏煤油灯在一楼敲门。许一多搓了搓身上鸡皮疙瘩,口齿不清:“她她她她想干什么?”谈善:“不知道。”他穿了个外套,拿着手电筒下木台阶,台阶年久失修,发出“嘎吱”的声音:“下去问问就知道了。”许一多害怕极了,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我外婆说……”他“咕隆”咽下去一口口水,半夜敲门的不是人。谈善心不在焉应了一声。许一多左顾右盼,企图找到一点安全感:“鬼,鬼呢?”谈善回头看了他一眼:“生气了。”早不生气晚不生气,偏偏这时候生气。许一多哭丧着脸:“为什么生气?”谈善一手提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插-进口袋里,态度松弛:“不知道,一会儿再哄吧。”许一多:“……”“我有个问题。”许一多竖起耳朵,准备迎接“有没有黑狗血”这样的关键时刻能保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