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昌让我来的。”向冰说。
“哦哦哦,你就是董事长专门为我们宣传科招的人!”小伙子兴奋起来,“那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我带你去宣传科转转。”
向冰跟着小伙子走进宣传科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摆着七八张桌子,大家看报的看报,喝茶的喝茶,没人抬眼看,也没人关心向冰是干嘛的。
科长是有单独小隔间的,但梅玉良只是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副字一天不摘掉,他绝不进小隔间工作。
向冰看到小伙子桌上的名牌,才想起来他叫简小天。
简小天向梅科长介绍了向冰,说这是董事长特招的人,那个视频就是她拍的。
此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向冰,把她搞得如芒在背。
梅科长拉长声音道:“哦~~~欢迎欢迎,小天你招呼一下,我还有点事忙。”
简小天就对向冰介绍起宣传科的职能来,科室进新人他是开心的,以后活儿就有人分担了,再说向冰是未婚女孩,自己也是大龄单身,说不定能发展一下呢。
“你进来之后,一定要找后勤要一张好点的桌子,结实耐用的。”简小天说。
向冰不解:“桌子很重要么?”
简小天说:“当然了,不出意外的话,后勤分配给你的桌子会跟你到退休。”
“不是吧……”向冰觉得匪夷所思,可是看看其他人的桌子,一个秃顶老家伙的桌子看着就像老电影里的物件,厚重的实木写字台,铺着绿毛毡和玻璃板,对,和家里的书桌是同款的,搞不好也是同一个批次生产的,年龄比自己都大。
待在一个办公桌能用一辈子的地方,能有活力么,能有创新么?
向冰正在感慨,手机响了,是人事处叫她过去,和简小天打声招呼赶紧回去,人事领导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向冰说咱们的招聘是有正规流程的,首先学历要达标,要通过入职考试,重点考核职业素养,专业知识,最终择优录用。
“就是说我和社招没区别?”向冰问。
“特殊人才引进也要通过试用期考核,不能满足岗位任职标准的,也是要淘汰的。”人事说。
向冰觉得这话没毛病,反而是秦德昌那种钦点让她觉得不能适应,一把手说啥就是啥,那才叫可怕。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常规招聘,那自己何苦来哉,巴巴的求一个办公桌能用一辈子的稳定工作,自己喜欢的是邦女郎,不,是皮虎女郎的生活,那才叫生活,简小天这种只配叫活着。
“我再考虑考虑吧。”向冰等于是婉拒了这份工作,人事也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时候党委会已经出结果了,殷总坚持进人必考,这也确实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而向冰主动放弃,对大家都好。
向冰离开厂部大楼的时候,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在大楼里太压抑了。
她还年轻,还有梦想和抱负,她不是科班出身的导演,以前只拍过探店的视频,没想到这回竟然拍出一部质量不错的纪录片,信心爆棚,还想着大展宏图呢,怎么可能被一份工作困死。
下午,向冰来到饭店和大家闲扯,现在她是无业游民,和武玉梅等人也处成了姐妹,聊天喝下午茶,拿八卦来佐茶,不要太开心。
向冰嘲讽了国企的死气沉沉,尤其把一张桌子用一辈子的梗笑话了半天,但是姐妹们的反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坐办公室多好,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看看报纸喝喝茶,会打字就行了,也不用四点爬起来煮稀饭,你不去,把名额让给我呗。”小红看似开玩笑,其实说的未尝不是心里话。
以她的格局看来,在国企混吃等死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工作了。
但是很快就被谢文侠鄙视了,“谢大姐说进船厂没啥稀罕的,国企不如以前了,七十年代八十年代那才叫牛,生老病死全给你包了,现在不行,工资太低,不够吃喝,一个月下来,也就是三十多份大红袍。”
一份大红袍的定价是九十九块九,就算一百元吧,像简小天这样的基层科员,除掉五险一金啥的,拿到手的也就是三千来块钱,可不就是三十多份大红袍。一天吃一顿大红袍,吊蛋精光啥也不剩。
就算混成科长,一年也是八百多份大红袍。
当然也有特例,张来旺这种肥差一年下来得有十万份大红袍,这还是保守估计。
谢大姐的父辈也是船厂工人,她语重心长道:“向冰,真想留在江尾发展,就考大编制。”
小红说:“啥是大编制,还有小编制么?”
谢文侠说:“大编制就是行政编,小编制就是事业编,还有参公事业编,太复杂我就不展开讲了。”
小红一脸的不耻下问:“有啥不一样的?”
谢文侠说:“说太深了你也听不懂,我就这么说吧,行政编等于铁饭碗,你一辈子都是国家的人,是亲儿子,晋升提拔优先,旱涝保收,饿死谁也饿不死你,事业编就是搪瓷饭碗,是亲侄子,血缘上差点意思,但还是自家人,医生,学校老师就是事业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