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冷大模大样打了个滴滴,原地等了十分钟,一辆老A6驶来,当地滴滴都这么豪么,他不禁惊诧,上了车,司机肉瘤脑袋金链子大花臂,看着像是火碱哥的孪生兄弟,话特多,不用套话就巴拉巴拉一通输出,问你是外地的吧,来这儿干啥,俺们富察市可毁完了,什么生意都没得做。
“兄弟以前是个老板吧?”易冷说。
“以前做金融的,开了个小公司,最好的时候手里有三千万资金。”肉瘤脑袋炫耀道,小眼睛一眯,沉浸在往日的辉煌中。
易冷明白,做金融其实就是民间融资放贷,风险高的很。
“那怎么就开上滴滴了呢?”易冷明知故问。
“有个好大哥,我亲眼见证他一步步起来的,刚开始是宝马三系,后来换奔驰S,换宾利,劳斯莱斯,司机保镖都带上了,账上十几个亿,做的大生意,有时候好大哥资金紧张就从我们这些小兄弟手里周转,利息给的高,你这边说需要用了,他十分钟之内必定还你本金,一来二去就有了信任,后来有一次好大哥说要用三千万,我到处借,亲戚朋友银行贷款都算上,凑了三千万给他,就指望吃点利息差呢。”
“结果好大哥跑了。”易冷说。
“对,人跑了,卷款跑路去了外国,把我们一票人坑死了,有上吊的,有跑路的,我没跑,咱是爷们,不能干那种没卵子的事儿,我把家里的房子卖了还了一部分,剩下的开滴滴慢慢还,债主看我没跑路,就把这辆车给我留下了,其实油耗老高了,跑滴滴根本划不来,我就是想有点事干,有点念想,让别人看着也有个希望。”
几千万债务背着,一辈子很难再翻身了,能有这样的心态还挺让人佩服的。
“听说是市长打击你们这个行业造成的,你恨简国伟么?”乘客提出一个敏感的问题。
肉瘤脑袋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外地乘客,叹口气说:“恨,也不恨,恨他及早戳破这个肥皂泡,不然我们还能再潇洒几年,不恨他,是因为这个事儿就是击鼓传花,早晚完蛋,到时候死的人更多。”
“大哥是个通透人,这样,我包你的车,一天两千,油钱算我的,怎么样?”乘客提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肉瘤脑袋当即答应,眯缝的小眼睛中都有了光彩。
先去把油箱加满,在加油站的超市里买了一塑封包二十四瓶矿泉水,两条冬虫夏草香烟。
肉瘤脑袋叫宝利德,蒙语钢的意思,事到如今,他要是看不出易冷不是凡人,就白混了多年社会了,话不用说透,鞍前马后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
他们先到处逛了逛,熟悉一下地形,富察市和南方城市最大不同在于人少车少,道路宽阔,路上没几辆车,行人也极少,有时候你身边的世界会突然变得无比寂静,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就像人类消失后的世界。
“去大数据中心看看。”易冷说。
宝利德是活地图,富察市及周边所有地方不用开导航全都认识路,驱车前往大数据中心的路上,易冷看到茫茫草原上无数大坑,如同美丽的锦缎上被烟头烫了很多洞。
“挖矿挖的。”宝利德说,“老书记在的时候引进外地投资,到处挖,地底下的矿产挖走了,草原也毁了,咱们这儿是高原,水土天然不行,长不出大树,草皮也脆弱的很,毁掉了几百年都恢复不了。”
遥远的天际,是高耸的建筑群,一片片未竣工的灰色水泥原色高层居民楼,塔吊还在,却纹丝不动,早已停工了。
“简国伟叫停的,坑了不知道多少人,首付都交了。”宝利德说。
“富察市有多少人?”易冷问。
“一百零几万人吧。”宝利德说。
光是易冷这一路看到的小区,就够住几十万人的了,再加上没看到但地图上显示的,富察市的房子恐怕比人头数还多。
一片片的电力风车再次映入眼帘,乳白色的叶片缓慢地转动着,有一种舒缓宁静的感觉。
“每转一圈,简国伟就挣一毛钱。”宝利德说。
“他家的产业?”易冷不信,这应该是李家的才对啊。
“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宝利德也只是道听途说。
富察市地广人稀,去什么地方车程久远,大数据中心距离市区半个小时车程,这可是时速一百二十公里下的半小时,前方先是出现了一条大河,波光粼粼,水流滔滔,草原上水源是宝贵财产,也是散热必要的资源,大数据中心依河而建,马上就到了。
宝利德指着前方一大片乳白色建筑说,“大数据中心快到了,咱们不一定能进得去,这边管得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