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
他嘴唇微分,吐出的却并非准备好的词句:“你看上去有点累,先洗漱一下再说也不迟。”
“看上去有点累的是你。”安戈涅抬手抚平他的眉心,她碰到他的那刻,艾兰因才察觉自己无意识地拧起了眉毛。
她体贴他人时有没有用上真心其实很明显,至少在艾兰因眼里明明白白。
形式并非全无价值,空有姿态的关心也好过彻底的陌路。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订婚……
与刚才思考相悖的结论在艾兰因脑海中浮现,他遵循这一刻的本能,捉住她展开他眉宇的手;只是拉着,良久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犹如忘了还有放开这个选项。
安戈涅惊讶地眨了眨眼,拍拍他的手背:“不如你也去洗漱,我准备好直接到你那里去。有什么到时候再说。”
艾兰因眼睛里雾一样的灰色更浓重了。许久他才说:“好。”
※
艾兰因去而复返,房间里不见安戈涅,浴室里传来水声和干燥头发的风声。
他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终于一步步朝床尾走过去,脚步轻而缓。他俯身下去,带了些微潮气的银色长发披散,一缕垂到了床罩的褶皱里,自然而然地混进银线刺绣花样。
银发侯爵的鼻尖凑近看上去洁净的织物,缓慢地移动——明明是见不得人的、窥探阴私般的动作,他却表现得和确认一朵花的香气般坦然。
艾兰因浅灰色的双眸蓦地一凝。
察觉到蛛丝马迹的严格来说并非嗅觉,是alpha对于信息素的感知。在三大类的第二性别中,Alpha对于同性和异性的气息最为敏感。
确实有别人来过,是个alpha。
艾兰因徐徐直起脊背,盯着床尾半晌,面无表情。
“老师?”
艾兰因回身,安戈涅披着睡袍站在浴室门口,脸上是油彩般鲜明而刻意的困惑。
她好像没意识到,一紧张她就容易叫他老师。
但这份紧绷也只持续了数个眨眼的瞬息。她随即变得无比坦然,平静地与他对视,视线并不避讳地带过他身后、他刚才确认过的床铺。
简直像在等待他主动问出来。
“好久都没见你人,过来看看。”艾兰因说着自然而然地接过安戈涅手里的毛巾,站到她身后,替她擦干发梢末端残存的水珠。
她笑了笑,没说话。
这次的沉默持续到她的头发完全干燥。
“所以,你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她问。
不看着彼此的脸谈事情,对他们似乎总是容易些。
艾兰因将用完的毛巾整齐叠好放到床尾,一言不发地从后揽住她。
安戈涅维持着略带惊讶的表情,感受到他的鼻尖埋进她的发丝,迷路似地游走片刻,停下,吸气又深吸气,接着继续挪动。
他的吐息缠绵而细致地驻留在她发间,而后到她的颈侧、肩头,宛如她是他氧气的源头,又仿佛这么做就能将她的一部分吸入,永久长久地在身体内部保留。
带紫罗兰意味的熏香气息比平时更浓,从后环绕住她,像起雾的天气,有一点忧愁,挑动信息素的情绪本貌却看不分明。
“到底怎么了?”安戈涅真的有些困惑了。
“没什么。”艾兰因终于说。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自嘲地弯了弯眼角:“明天我陪你去各个新居选址转一转,你挑个喜欢的。要说的就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