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纪兰因耳畔低语，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文森特和你交换的……”
“那是‘文森特’与我的交易，而现在进行的，是纪兰因女士和我的交易，这具身体属于谁，我交易的对象就是谁。”
纪兰因试探着道:“我身上恐怕没有你需要的东西，我的心脏、肾脏、胃……都不在了。”
“你的脾脏不就在掌心吗？”
魔鬼戏谑道。
捏着掌心那暗红色的器官，纪兰因皱眉，“……一定要用某个器官来换吗？”
“我也想回答你，当然可以，但规则就是这样。在你之前已经有九百九十九位玩家和我交易过，你是第二位女性，虽然我很感谢新鲜血液的注入，为你破戒还是不太可能，它在看着呢。”
“其他人的内脏也不行吗？在我身旁，就有两个上好人选。”
纪兰因的目光落在对这场交易一无所知的周辄之与吴越身上，犹豫了三秒钟不到，话自动说出口。
魔鬼审视两人后道:“嗯？我还是更喜欢女人，她们可活得比男人健康得多，也要久得多。而且男人的内脏总是很脏，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用被烟丝熏得发黑的内脏来和我交易，从那之后起我就决定，男人的内脏，效果会大打折扣。”
“好好考虑一下吧，小姐，你可能只需要付出一只胰脏，而他们把心都掏出来可能也不够。”
“……子宫呢？它能换来什么？”
其实她更想开口向魔鬼要些参考，但总感觉那话说不出口。
“你是说，要把它交给我？”祂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
“不可以吗？还是说，你不需要它？”纪兰因面色平静如水，甚至隐隐带着快意，“我不需要它来养育某个带着不幸来到世间的婴孩，也不需要成为母亲，所以综合下来……它是我如今唯一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东西，阑尾在九年前就割掉了。”
与丈夫同住的那段时间，她的时间仿佛永远停在了二十一岁。极少数时候才能在腿间看到猩红热流涌出，月经过去造访时悄无声息，因此就连它消失了，纪兰因也要过很久才能意识到它的缺席。
“你……不敢拿走它吗？即使失去了它，我也还是女人，不会变成你口中留着肮脏之血的男人。”
“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魔鬼的手穿过手背，轻轻拂过她的腹部，久久未曾回答。在纪兰因以为祂不会动手时，魔鬼用祂冰冷而僵硬的手和她交握。
热流源源不断注入体内。
“有一个和你很像的人，用她身上六个器官和几乎可以忽略的副作用与我做了交易。我决定参照那一次，给予你想要的东西。”
“告诉我吧，你想要从我手中换来什么？”
纪兰因不假思索道:“力量，我想要摆脱这一切，支撑我找到属于我的真实的力量。”
“交易达成，小姐。下次如果能再和你见面，我会成为你的力量。放心，我保证那会是免费的。”魔鬼拂去她额上的落发，动作很是笨拙，随后附到她耳边说，“我不会吃了它，也不会将它拱手送给他人。”
“我将把一只手和一只眼睛借给你，也请你记得好好保存。珍贵的东西，总是值得等价交换。”
祂的手按下了眼皮，半是强迫地夺走了纪兰因右侧的所有视力，隔着薄薄一层皮肤临摹她眼球圆润的外形后，恋恋不舍抽开。
尘烟散去，连带着掌心冷意也被抽走，纪兰因若有所思反复合拢五指，没发现很大的变化。
但当她抬起头时，和秦麓湖呆立当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形立牌。
那只魔鬼免费附赠她的眼，忠实拓下了每一个NPC动漫化后的样貌，并且伴随着他们或是抬手或是怒目圆瞪的动作，“立绘潮”阵阵规律抖动，五花八门的特效塞满了整个画面。
【这算什么？！解包后进入游戏资料文件夹了吗？纪老师，你到底和祂交易了什么？！】秦麓湖无不混乱地打字道。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会相信我吗？
看来这场交易的全内容，秦麓湖是看不见的。
突如其来出现，又突如其来消失的所谓魔鬼，竟然说了“下次再见”，是不是意味着，就算是在其他的时空，也能和祂见面？
【……那你总不会是拿到了管理员权限本可以大开杀戒但会心软的那种人吧！这次总能下得去手吧？他们连活人都不是了！】
下意识用右手小拇指和无名指同时按下，纪兰因还真的触碰到了无形鼠标的右键，召唤出该狱警NPC详情页。
打开方式、删除、重命名……纪兰因躲过平面图片一记平移闪击，飞快按下属性键，果然在该立绘名称上得到了她一直很在意的线索——狱警的真名。
然后她毫不犹豫删除该文件，把他永远打入回收站以儆效尤。
狱警①还没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从原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成一道四散的数据流，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