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门不急着，扫了一圈凌乱不堪、打斗痕迹明显的室内，踢开脚边狱警死不瞑目的尸体，拉开扶手椅坐下，没有帮忙的意思。
周辄之只是缓缓摇头，放下手中的一截焦黑指骨道:“他请你来做说客一定废了不少功夫，但我还是打算坚持我自己的想法……现在是这样，而且她也没有你们口中那么不堪，只是性格上略有些缺憾。这话你对纪小姐说过了吧？”
“你还真是个该死的烂好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和秦麓湖一起带新人了？别告诉我，是她良心发作。”吴越弯了弯唇角，“她拒绝的比你干脆多了。”
两人有着相似的角色心愿，况且周辄之手里还握着他的选项这一有力条件要挟，临时的同盟还是可以建成。再说回下落不明的颜尹言，吴越心里没有半分担忧，还为少了拖累而感到轻松不少。
他早烦透了带孩子。
眼下要他杀“莉莉”不太现实，世界不明不白重启，加上时而被“欧文”上身，就算他找准时机动真能的手，也要让那总在关键剧情点冒出来坐享其成的NPC不犯蠢才行。
剧本的智商决定了角色的上限与下限，他参与的这场游戏，明显属于擅长屡屡突破他忍让界限一类。
哪个正常人都不会在明知自己被盯上，还要滔滔不绝大放阙词，说半天废话，等着神父给自己一刀的。
“我只知道她让麓湖收敛了很多，至少到目前为止你还活着，也没有断手断脚，真好。”
周辄之用羽毛笔蘸预警唇边的黑血画好法阵最后一笔，端详半天发现有一笔绘错，不得不撕毁那部分羊皮卷，从头再来。
吴越摘下眼镜揉了下眉心，“……难道我还要感谢她吗？”他猜的没错，周辄之不打算放弃角色心愿。
“……来帮我一下吧，小周？”
对话终止在门开的瞬间，周辄之将羊皮纸揉成一团藏入袖中，后者则重新戴上了眼镜。
纪兰因脸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漓，后背衣物被浸透后微微发粘。她捂住肩膀的手缓缓松开，狠下心将那片黏连的衣领拉下，露出肩头醒目的一道伤口。
两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那抓痕并不深，甚至只抓破了表皮层，真正要命的，是伤口中不停流出的深绿色液体，将她半边肩膀都染成油亮发青的荧光色，微微红肿，边缘甚至开始溃烂，黄色脓液在皮下若隐若现。
手头一时找不出有用的物品，周辄之只能用撕下的囚衣下摆与手中小刀为她做应急处理，尽可能挤出毒血，完成了他医学生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次包扎。
急救告一段落，周辄之才疲惫地道:“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还不能确认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播，在那之前，还要辛苦你和我们保持距离，以防传染。”
其实不需要他开口，吴越和颜尹言就自发避退三舍，完全是说来安慰她用。
“外面全是游荡的NPC，我过来的时候差点被神父看到。”大致交代了一路经历，纪兰因取代了吴越的位置休息，“这道伤，是那个全身缠绷带的女人抓的，我怀疑她得了麻风病，或者某种传染病。”
伤口处奇痒无比，偏偏还被周辄之禁令喝止抓挠，纪兰因简直痛不欲生，而且，她也说不准那女人是否会循着她的踪迹真找来。
一见她就发狂般穷追不舍，要不是中途“莉莉”不堪其扰进行有力回击，只怕留下的不止是轻伤。说着，纪兰因耳边又仿佛开始出现女人嘶吼的干哑回声。
她怀里那颗头颅咕噜噜滚下，位置稍远了些也无人在意，愤懑之余，只得在地面一跳一跳试图回来，笨重如清朝干尸手里的皮球，看得吴越目不转睛，“他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完成角色心愿的下场，你想变得和我一个样就试试看吧。”颜尹言收住话头，不太确定道:“……你们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仿佛为了响应他的话，巡逻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不轻不重，规律且发力均匀。
“典狱长在里面吗？哪里都找不到人，还真让人头痛。”
“有几只老鼠跑了出来，你们看见他们到了哪里去吗？不抓回笼子，肯定还要继续满地乱跑。”
狱医温柔地说道:“把门打开吧，A011号。”
“纪兰因”的脸上浮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