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守灵。」
「別开玩笑了,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传到母亲耳里,母亲该心疼了。」
「我只是守灵母亲尚且心疼,別人失去女儿又该是何等心情?心怕不是在滴血……」
裴縝出了名的固执,裴绪拦他不住,放任他去灵前跪着。
房瞬仪的尸首盛在一口上好的黑漆楠木棺里,棺槨未封,裴縝很想最后看一眼她的音容笑貌,说什么也提不起勇气。他顾虑到了一切,为她安排下周全的结局,独独没有顾虑到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羞耻心的人。
清早,房少卿搀扶梁国公夫人前来弔唁。国公夫人形容憔悴,料想一夜未睡,未见棺,泪已落,既见官,抚之痛哭。
「我的儿啊,早知有今日,当初说什么也不该顺你爹的意,把你嫁过来,让你年纪轻轻丟了性命。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安能走上这条绝路!」
房少卿劝慰不住,也跟着淌眼抹泪。
见裴縝跪在角落里,哀声痛斥:「裴寺丞啊裴寺丞,我哥哥嫂嫂把侄女交到你手里,你何以不善待她,叫她綺年玉貌,衔恨而去。」
裴縝无言以对,磕长头於地。
梁国公夫人忽然扑到裴縝身上,对他拳打脚踢,悲号着:「你还我女儿命来。」裴縝蜷缩不动,任其打骂,泪水已然倾泻一地。
场面混乱不堪,裴绪费了大力才将国公夫人拉开,经过这一番撕扯,裴縝神竭力脱,脸上神色愈发难看。然而他坚持要守完三天灵,谁劝说也没用。
停灵三日,棺槨风光大葬。
裴縝熬得油尽灯枯,待房瞬仪入土为安,他不出意料地倒了下来。三天三夜未曾清醒过,昏迷期间口內喃喃叫唤,细听全是畔儿两字。
好不容易挨了过来,又一个晴天霹雳砸下。
家里人不愿意向他透露林畔儿的消息,严令下人在他面前三缄其口。裴縝病弱中,将六饼唤至榻前,命他去请沈浊。
沈浊乘夜而至,先自解释一番:「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是我不来探你,是你家看门的不准我进来。今天要不是偽装一番,加上六饼帮衬打马虎眼,我还进不来。」
裴縝虚弱无力道:「先別说这些了,畔儿情形如何,你在外面消息灵通,可有耳闻?」
「不用耳闻。」沈浊道,「畔儿作为重犯,被羈押在京兆府最深的地牢里,担心仍困不住她,陛下拨了一支神策军前去守卫,我也在其中。」
「她还好吗?」话出口方觉愚蠢,怎么可能会好。
「你放心,因她交待的爽快,没对她用刑。不过……」沈浊微有迟疑。
「不过什么?」
「你们的孩子没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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