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欣是夏曦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夏曦澄第一次写小说是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后来写过一本完整的中篇小说,不为別的,实际上只是为了这位遗留在过去的故人而写。
上课铃声一响,数学老师的脚步越来越近。
早起上学,脑袋昏昏沉沉,夏曦澄支撑着上半身,勉强打起精神听数学课,还没听几分钟又犯了困。
枯燥又烧脑筋的数学题哪有小说里的起承转合有意思?
躲着数学老师的视线,她偷偷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说。当时的课桌设计独特,抽屉下还搭了一层架子,限制了双腿自由拉伸,倒是能把放在腿上的小说挡得严严实实。
夏曦澄被小说里的情节吸引,听到老师拿着教鞭在讲台桌上敲了一下,她才捨得抬起头观望情况,假装认真地听了几分钟,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等老师一转身做板书,她就继续偷摸着看小说。
在智能產品还没流行起来的时代里,学生们的娱乐方式不过是下课后的你追我赶,坐在书店的角落里看书或是花几块钱到报刊买本杂誌。
总算看到小说的结尾,主角却在恶人的算计下牺牲,夏曦澄瞪了瞪眼睛,整个人都快要陷进书的缝隙里,她只觉得突兀,再往后翻,一章空白,另一章写的是小说作者的补充信息。
她没有看错,原作者狠下心,迫使笔下的主角拋开主角光环,最终让主角死不瞑目。
这刷新了她之前的认知,很多小说的剧情走向並非如此,不管过程再怎么折磨人,主角都会在千钧一髮之际化险为夷,最后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怎么可能会死?
收好那本小说,夏曦澄意犹未尽,萌生出想要为主角改命的想法,也就是靠自己续写去改变最终的结局,一不做二不休,她掏出一本小册子,模仿着书中敘事的语言和节奏,儘可能在不偏离剧情和人设的前提下让主角死而復生。
当她真正开始试着自己写小说,她很快就体会到小说和考场作文的区別,比起考场作文,小说更能发挥人们天马行空的想像力,还打破了作文里固有的框架,让有故事的人得以倾诉心声。
在夏曦澄的笔下,那个可怜的主角逆天改命,战胜了强大的boss,跟着伙伴们继续踏上冒险之旅。
辛苦数月构造出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寥寥几笔就能改变一个人的结局,这就是每个小说作者具备的基本能力,只有在写小说时,他们才能主宰意志,享受难以言喻的快乐。
续写结束,夏曦澄一时兴起,打算把平时的胡思乱想都塞进小说世界里,有些话不好直说,她就试着创造出一个女孩,让对方替她表达內心所想。
「曦澄,你在干什么呀?」
一抬眼,夏曦澄看到扎着麻花辫的叶方欣从前排走过来,那是她上初中交的第一个朋友。
「在写小说,你要帮我保密,別告诉別人。」
刚开始写小说,还没写出名堂来,被叶方欣充满求知慾的目光注视,夏曦澄还是说了实话,听到一声惊嘆,她笑了笑,並不张扬,紧接着视线就往下移去,发现对方手臂上的淤青。
叶方欣曾经说过,这淤青都是母亲打出来的。
见状,夏曦澄嘴角的笑容顷刻间僵住,她抬起手,还没碰到叶方欣的手臂就缩了回来,因为她看到叶方欣遮住了那片淤青。
她垂下眼眸,压低声音道:「方欣,怎么还是老样子?」
「没事,死不了。」眼前的女孩装作若无其事,非要嘴硬,逞一时口舌之快,夏曦澄定睛一看,才捕捉到叶方欣眼角上还没干透的泪花。
「什么死不死的,別瞎想。」
晚自习准时开始,教室里聚在一块聊天的同学一鬨而散,叶方欣欲言又止,朝夏曦澄点了点头。
盯着叶方欣的后脑勺,夏曦澄百感交集,她们早在升学分班的时候就是同桌,班主任前不久临时调整位置,说是要给叶方欣搭配一个数学成绩不错的同学互帮互助。
只怪夏曦澄对数学没兴趣,就连上数学课时都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偷看小说,成绩倒是马马虎虎,都是靠其他科目拉上去的。
除了老师,整个班里只有夏曦澄知道叶方欣患有抑鬱症。
当初机缘巧合跟叶方欣成为同桌,夏曦澄善解人意,有什么吃的都会分享给叶方欣,大半个班的人夸她长得好看,是个美女,奇怪的是那些人都不愿跟她深交,或许是因为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团体,懒得再拉人进去。
谁知叶方欣对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曦澄,你能当我唯一的朋友吗?」她嚇了一跳,「唯一」这个词的份量实在太重,没法轻易承诺,她忙着解释一通,后来才知道叶方欣患病,家庭情况复杂,平日里感受不到多少安全感。
叶方欣的父母在屡次爭吵后选择离婚,彻底分道扬鑣,妹妹跟了父亲,她跟了母亲,理由仅仅是因为母亲更需要她照顾。
父亲跟着別人再婚,外公和外婆早逝,在残酷的现实下,叶方欣早早独立,仅仅剩下两个人惺惺相惜的家庭却依然不和谐。
她的母亲体弱多病,犯了打牌喝酒的癮,等小感冒好了,这个疯女人总要跑到离家三四公里外的棋牌室,跟一大帮陌生的男人混在一起,甚至学着男人之间的习惯称兄道弟。
起初叶方欣会求母亲不要到处瞎逛,苦口婆心地劝说却硬生生地挨了母亲一巴掌,母亲皱紧眉头,一口唾沫吐到她白皙的脸上,还恶狠狠道:「別管閒事!小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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