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浩川从贾姐家爬出来的时候,羽绒服左边袖子被贾姐生生拽下来,白色、灰色的劣质羽毛漫天飞舞,周围的住户伸着脖子往这边看,贾姐声嘶力竭的骂他,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成浩川不言不语的穿过街道,任她在身后输出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他很冷静的回到房间打包好被褥,等街上的人少一些,他提着袋子头也不回的离开马庙新村这是非之地。
他在出租屋里闷了三天,最后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回家乡的地级市,在那里重新开始。而身上这七万块钱,他不打算动,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他把赃款退回去,会减轻处罚。他看了很多相关的视频和知识,认为即便被警察抓住,也只能认定自己犯有诈骗罪而已。
打定主意,他必须得去买件外套——唯一一件羽绒服被贾姐撕扯碎了。他找出件旧风衣先对付穿上,打了辆计程车直奔服装一条街。
在店里挑挑拣拣,选了件打折的黑色羽绒服,直接摘牌上身,他把手机从风衣口袋掏出来,看到那个已经熟悉到能背下来的手机号再次打来电话。
走到僻静的角落,他接起电话,非常小声且小心的「餵」了一声,只听对面的买家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杜锦城死了,是你杀了他?」
第八章会面
成浩川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定在原地,他本能的撇清关係:「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出租屋里待着,哪里都没去……」
「……他死了。」她的声音哀伤恐惧,「被人杀死在郊外的树林里,不是你还能是谁?」
鲁先先的悲伤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她在微信群得知了这个消息,是她和杜锦城共同的朋友杨伟发出来的,他跟杜锦城走得近,据他所说,杜锦城失踪了整整一个晚上,女房东疯了一样抱着孩子到处去找,还报了警,並且大闹派出所,若不是看在小薄荷的份上,怕是就被当场拘留了。今天早上,早锻链的大爷在城市边缘的树林发现已经硬了的杜锦城,警察通知女房东去认尸,女房东拉着杨伟去的,他们一眼就认出杜锦城。
鲁先先抱着手机大口大口呼吸,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她认准是成浩川杀了人,不知应不应该报警举报。她后悔不该动了杀人的念头,更不应该沾惹上一个杀人犯。如果成浩川是个杀人狂,毁灭一条人命对他来说不仅是赚钱的方式,还是一种乐趣,他收了钱不够,必须要杀人才算达成所愿!
可报警的话,必须说出实情,自己身上的罪责也免不了,是她主动买凶,是她为成浩川提供了杜锦城的照片和住址,是她给成浩川转帐十万块,始作俑者是她鲁先先,等待她的也将是牢狱之灾。
走投无路之下,鲁先先决定出门去找那位算命的老先生,叫他再为自己卜一卦。
出小区,往前走两站路,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就是翡翠公园,这是鲁先先和小薄荷相识的地方。自从杜锦城带走小薄荷后,她每天都回到这里来待一会儿,来得多了,自然就注意到公园里各色人员,在竹林环绕的小广场中,她认识了在这里流动摆摊的老先生。
老先生说他姓陈,仿佛所有算命的都姓陈,鲁先先也不知道这规矩从哪里来的。她重重心事都写在脸上,陈老先生主动问她要不要算一卦,她坐下来,跟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聊了一会儿,心里就敞亮不少。
她没怎么说自己的那些烂事儿,但老人家却算了出来,还说她这人心肠软、善良、命苦,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歷劫,所以才会遭遇这么多折磨。
她问他,怎么样才能让心里舒坦一些,老人家叫她必须拿出雷霆手段,对欺负她、利用她的小人,不能手软。也就是在跟老人聊过之后,她才生了买凶杀人的心。
在翡翠公园转了好几圈,鲁先先都没有找到老人的踪影,她向聚在凉亭里唱戏的大姨们打听,大家用异样的眼神看她,都说从来都没有那么一个人在公园出没。况且这公园是有保安巡逻的,怎么可能允许在这里摆摊算卦!
鲁先先像一只没有方向的航船,随着波浪在海上飘荡。她幽幽的走向她和小薄荷初次见面的那棵樱花树下,花已凋零、叶已干落,褐色的枝条在寒风里微微摇晃,一下一下抽打着鲁先先的心。
小薄荷!杜锦城已经死了,小薄荷怎么办呢?当务之急是把小薄荷带回来,由她来照顾这个孩子。
鲁先先加快脚步走到公园出口,坐上一辆计程车,来到马庙新村。她本来想要打电话问一问杨伟小薄荷现在在哪里,但又怕会暴露心跡,只好作罢。
她只知道马庙新村这个地名,进村子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本以为死了个住户是桩大事,总得有人议论,或有人调查,但整个村子毫无波澜,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过着日復一日的寻常日子。从村头走到村尾,逛遍了每一条街道,这里仿佛只有她一个閒人。
再往前拐弯,又是一条新的街道,鲁先先决定从这条街道尽头出村,回家再做打算,但走着走着,她发现路旁的水果摊旁站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揉一揉眼睛,她认出了小薄荷。
鲁先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小薄荷,她捧在心尖上的小姑娘,现在就像个流浪儿,怯怯的站在比她还高的水果摊后,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抓着一只蔫蔫的苹果,无神的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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