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插嘴道:“敢自然是敢的,但是溟公既已消散,你还下去干什么?”
江白说:“天命司掌管各地神祇大小千来个,遇见消散,便要收回神祇的名牌,将其从“天命册”上钩掉,还要再将祂的灵能与骨骸一并收回。你不知道吗?”
江濯当然不知道,他在北鹭山上数鸟看猴,哪知道外头的事?听过的那些东西,还是出门前天南星连夜给他补上的。
江白又说:“我来时听过呈报,这溟公在岭间胡乱吃人,闹得镇上百姓人心惶惶,因此这趟除了要收祂的灵能和骨骸,还要将与祂有关的鬼怪亡魂全部拿下。你既然是从河里出来的,便一步也不能走!”
江濯走一步,又走一步:“你拦得住吗?”
江白被他气得半死,只盼着江月明能把他捆起来打一顿,然而江月明只盯着江濯问:“你袖子里藏着什么?”
这老头实在厉害,隔着袖子也能察觉到鬼魂怨气。若不是他当年执意要将婆娑门一分为二,江濯还是很佩服他的。
江月明见江濯不回答,心里更觉得他有鬼,向他迫近一步:“拿出来!”
江濯把两只手都背到身后,故作不懂:“你问的是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江月明道:“两只手都伸出来,让我看看!”
江濯点了点头,说:“令行!”
他打不过江月明,换他师父来还差不多。既然打不过,不如就快跑——这是他师父说的,让人打了可比让人追着更丢脸!
江濯闪过了身,又连说三遍“令行”,脚不沾地直接跑。江月明在后面一愣,足足呆了半晌,才叫道:“没出息!你师父平日里都教你们些什么?大敌当前,婆娑门从来只进不退!”
江濯才不管他,卯足劲儿飞奔,只可惜江月明穷追不舍,来得极快,瞬间就赶到江濯身后。他一手伸出,要拽江濯的后领。江濯一个“顿陷”,矮身避开,回身以扇格挡,仍然是笑着说:“师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总不能是要跟着我回北鹭山吧。”
“北鹭山”三个字是江月明心里的刺,被江濯一戳,更是恼火:“你胡说什么?我是让你把袖子里的东西交出来!”
江濯说:“里面有我师父。”
江月明动作一滞,声音颤抖:“你、你师父……”
江濯这才接上后半句:“给我的信。”
江月明失魂落魄,一颗心让他拨得七上八下,骂道:“好混账,泰风!”
“泰风”是婆娑门的辅诀,能召出迅猛狂风。江月明一说完,一股强风便撞在江濯身上,把他直接卷上半空。一只鬼魂没兜稳,从袖子里漏了出来。
江月明喝道:“你鬼鬼祟祟,就是为了藏鬼怪?真是目无法纪,自甘堕落!”
说罢伸手一抓,要把鬼魂抓走。
江濯答应人的事情,从不会食言,他说要替溟公安顿鬼魂,这些鬼魂便一个都不能少。看江月明不依不饶,只得把扇子一合,也叫了一声:“泰风!”
一阵狂风呼啸,犹如猛龙入江,卷起白浪涛天,居然把江月明给冲到了数里之外!这下连江濯也呆住了。
他厉害是厉害,可万万没有这么厉害。
江濯讶异地看扇子,只觉得今日念的咒诀个个威风,如有神助。他本以为是溟公灵能的影响,现在又觉得不像。他抬起手,拨开袖子,看小纸人正躺在里面发呆:“是你的缘故吗?”
小纸人懒散抬头,又倒了回去。他摊着四肢,并不情愿出去。江濯袖子里兜着一股香味,清清淡淡的,让他想睡觉。
江白看江月明被吹飞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他大哥受伤,远远叫嚷:“你个混账!混账!”
他本就吐不出什么词,连说了好几个“混账”以后,一边差人追江濯,一边又要去找他大哥,场面乱哄哄的。
因有追兵,江濯不想耽搁,他把漏出去的鬼魂捉回来,也顾不上跟小纸人说话,飞身起落,只是等他掠过河面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茫然。
这天好大,这地好宽,这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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