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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行宫时是傍晚。简单休整了一下后,老皇帝张罗着要设宴。只是这晚宴比起之前,实在有些寒酸。略显狭窄拥挤的正殿,众人紧凑地坐在一起,没有乐师弹琴、没有美人跳舞。只有洛常在一人卖力唱歌。看洛常在卖力弹唱的样子,谢长生有种看一百个老头老太用点读机放歌跳广场舞的心酸感。食物和酒水倒是管够,只是因匆忙,少了分精致。老皇帝神色沉沉,明显不满极了。谢长生倒是开心。坐马车坐太久,能有个平地歇上两晚,心里无比开心。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兀自低头、专心吃饭。期间,顾绯猗为他送了一次乳茶、一次石榴。等吃饱喝足后,谢长生抹着嘴抬头,却发现有不少人都在看自己。那目光均带着些考量。-众臣这几天跟着老皇帝赶路,昼伏夜出、颠颠簸簸,都被折腾得不轻。现在静下来,头脑也总算都清醒了些。一清醒,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比如顾绯猗和谢长生。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的?前有掌印带小殿下赴宴、后有掌印当众送食物。这是否是一种暗示?乳茶……乳、通辱。“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中的辱字,释有“埋没”之意。(注1)石榴又素有“吉祥平安”之意。难不成……掌印是在暗示,他看好的不是太子,而是这位被埋没的,痴傻的小殿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体弱的太子固然好掌控,可一个年幼的痴儿,不是更能让掌印一手遮天?可如果掌印真的想扶谢长生上位,又为何不趁机让谢长生和老皇帝打好关系,而是放任他们生出间隙呢?或者,其实是他们理解错了。“乳”,通辱。不是埋没,其实只是侮辱的意思。顾绯猗曾被谢长生当众抽鞭辱骂,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送给谢长生石榴,也只是因为石榴有血一般鲜红的颜色。所以其实掌印是在提醒他们,他现在对小殿下好,只是因为日后想要折辱他。让他们不要误会。众臣紧抿着唇,目光中慢慢都是思索。顾绯猗站在上首,将众人脸上或惶恐,或思忖的表情尽收眸中。他只觉得好笑,轻轻勾起薄唇,对身旁小太监道:“去,再给小殿下送盘葡萄。”-谢长生则完全不知道这其中暗流涌动。他只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伸手拿了一颗顾绯猗送来的葡萄。把果肉放在盘子里,把皮吃了。就这么津津有味地吃了四颗,突然他满脸惊恐,挥舞着双手大叫:“吃错了!”众人:“……”啊……这……还没等众臣反应过来,谢长生又一拍桌子站起身。走到旁边一个臣子桌前,拎起一块肉,吃了。再走到另一个臣子桌前,把他手中的筷子夺下来,扔了。有人吃了一半的菜,被谢长生换到另一个人面前。有人空着的酒杯,被谢长生揣到他怀里。做完这一切,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谢长生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丝滑无比。众人怔怔地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谢长生就已经正襟危坐地回到了座位上。还一脸气定神闲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只葡萄皮。众人:“……”众臣瞪眼的瞪眼,扶额的扶额,忍笑的忍笑。还有人学着谢长生,小口咬了一下葡萄皮,被涩得皱眉的。上首的老皇帝直到这会反应过来谢长生刚刚都做了什么。他只觉得丢脸,正要拍桌子让谢长生滚出去:“你……”却突然见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通报道:“皇上,二殿下来了。”小太监的话音刚落,就见一穿着紫衫的人此起彼伏地走了进来。正是谢鹤妙。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脸上带着些笑。谢鹤妙给老皇帝请了个安,没等老皇帝问他怎么来了,谢鹤妙已经开口。他笑着:“儿臣听说父皇来行宫,怕父皇觉得无趣,连夜赶来给父皇送一份礼。”他手一挥,立刻有乐师、舞女歌女轻盈入内。乐声响起、美人们舞成一团。“好!好好好!”老皇帝的眼顿时亮了,他细细打量着谢鹤妙,好像是节_完整章节』(),小傻子。”谢长生哦了一声,但没有闭嘴。他问谢鹤妙:“方绫哥哥呢?”谢鹤妙扬了扬眉:“方绫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会不会半夜躲在被子里面偷笑出声?”又道:“他没跟着一起来,怕人太多引人注目,就只有我一个过来了。”说着,谢鹤妙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问谢长生:“对了,小傻子,你的信我倒是收到了,关键是写的是什么啊?”谢长生给了谢鹤妙一个既呆滞又鄙夷的眼神,伸手接过那封信。他展开,用手指点着上面的一个个小黑点,给谢鹤妙念:“二哥哥,我想你了,现在在下雨,你的腿疼吗?”谢长生念完,谢鹤妙却安静了。他抿着唇,看向谢长生。他那双和谢长生有些像的下垂眼中流露出了一些感动和温柔的情绪。但很快,那些情绪被谢鹤妙不自在地隐藏下去。

种种情绪过后,谢鹤妙的表情最终定格成皱眉疑惑、哭笑不得。他问谢长生:“小傻子,你二哥是腿不好,不是眼睛不好!这信纸上只有四个墨团,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字!”他这问题似乎把谢长生问住了。谢长生发呆地看着信纸上的四个墨团,沉思良久后,深沉地告诉谢鹤妙:“简练了……鲁迅先生说过:浓缩的都是精华。”谢鹤妙:“……”听不懂。两只耳朵都听不懂。谢鹤妙伸手拿回那封信,小心地装回到信封中,又揣回袖子里,对谢长生无奈叹气:“算了,二哥让让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老皇帝吃饱喝足、耍起了酒疯,胡乱说着自己当年在战场上杀敌的事情。谢长生听得头痛,不愿多待。谢鹤妙看出他的烦躁,只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二哥在这就够了。小傻子,去玩吧。”谢长生感动地再次向谢鹤妙道谢:“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二哥哥请我吃全家桶,再请我吃冰激凌,再送我两箱金子,再……”谢鹤妙:“…………”所以说,这不是报恩,而是报复吧?谢长生躲过谢鹤妙打过来的手,起身溜出大殿。他找到守在外面的阳萝,从她怀里接过岁岁,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小肉排给岁岁吃。等岁岁吃饱后,谢长生带着岁岁散了散步、消食。他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小院里。这处小院不知是做什么的,只是有些像是安妃的住处——有几颗桃树正开了满冠的花,洒了一地的花瓣。谢长生远远看到有一抹深红的身影朝自己走。他从地上捡了朵花,藏在身后。等顾绯猗过来的时候,他道:“伸手。”顾绯猗看着谢长生,()缓缓把手掌在谢长生身前摊开。他笑着问:“可是小殿下要给咱家的信?小殿下这信送了一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咱家。”谢长生把那朵粉白的桃花放到顾绯猗掌心,神秘道:“这是能让你隐身的法宝,好了,现在我看不到你了,你快脱光衣服跑一圈。”顾绯猗:“……”他看起来有这么好骗?他低头扫一眼那朵小花,递至唇边,又轻又快地碰了一下花瓣,又抬手别到谢长生耳边。顾绯猗笑道:“小殿下的身子生得好看,还是小殿下来脱吧。”谢长生:“……”他摇摇头:“什么脱啊脱的,听起来好不文明,罚你再给我两箱金子。”顾绯猗面上的笑容加大了些。“好。”他道:“等回去咱家就送给小殿下。”他微微伏身,唇凑近谢长生耳边,轻轻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气:“既是给小殿下下聘礼,要多少箱金子,咱家都有。”又咬了下谢长生耳尖:“温泉已经收拾好了,劳驾小殿下移步。”-把谢长生领到温泉池的房间里,顾绯猗有事先离开了,谢长生让所有人去门外等着,自己独自一人留在了房间里。他打量了一下。这行宫的温泉比起现代的温泉,要小许多。由雪白的玉石砌成的椭圆形的一个小池子,满打满算,估计最多也就能容十人。但布置得很漂亮。氤氲温暖的水汽中,屏风、纱账层层叠叠。角落里有翠竹、花瓶里插着一枝粉桃花。谢长生一件件把自己衣服脱下来,摆在旁边矮凳上后,模仿跳水运动员,笔直地蹦到了水里。温泉水热度正好,恰好介于有点烫和快要能把人烫熟了之间的巧妙温度。温热的泉水在瞬间包裹住了谢长生的全身。谢长生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全身的疲劳都被洗刷一空。谢长生舒服的长长长长的叹了声气。他坐着,扭着身体趴在岸边,吃着宫人准备的放在岸边的葡萄,浑身上下都有股说不出的轻松。正觉得泡得差不多,准备出去时,却听屏风外传来了脚步声。谢长生大叫:“有刺客!”一道柔软的声音打断他:“小殿下,是咱家。”谢长生便换了个叫法:“有顾绯猗!”顾绯猗:“…………”顾绯猗不辨息怒地轻笑了一声,绕过了屏风。看清了谢长生的打扮后,顾绯猗眯了眯眼。他问:“小殿下怎么穿着亵裤泡?”谢长生扯了扯自己的亵裤,神乎其神道:“哦,这是我新发明的方法——既然洗澡后要穿衣服,那么我为什么不穿着衣服洗澡呢?”顾绯猗:“……”“是么?”顾绯猗轻笑一声,蹲下身,伸手托住谢长生下巴。他用了些力气,冰凉的手指扣在谢长生下巴的软肉上,让谢长生感受到了微微的痛意。顾绯猗眯着狭长的眼睛,笑:“那咱家也试试。”话音落下,他松开钳着谢长生下巴的手,站起身。接着,顾绯猗竟然连外袍都没脱,直接踩着石阶,一步步走到了温泉水中。温泉水几乎是瞬间浸湿了顾绯猗的衣袍。那深红的蟒袍变成了黑红的颜色,映照在顾绯猗的眸底,也为顾绯猗狭长的眸带出了一丝红色。谢长生不可置信地指责着顾绯猗的行为:“污染公共环境!你这是污染公共环境!南极的北极熊就是因为你这种行为变少的!”顾绯猗又笑,他伸手,勾着谢长生的裤腰,把他勾到自己怀里。拨掉谢长生披在肩膀上的棉巾,顾绯猗冰凉的手按在谢长生后背上,逼他靠近自己,又低头去吻他。他用力咬着谢长生的湿漉漉的唇瓣,又贴着谢长生的耳朵问他:“小殿下可还记得,小殿下和咱家有多久没有这样用力亲吻过了?”不等谢长生回答,顾绯猗已经自顾自答道:“十一天。”他按着谢长生的后颈,把他压向自己,更用力地去纠缠谢长生的唇瓣。像是要把这十一天里欠下的亲吻都补回来似的。谢长生被他揉着后腰,身体渐渐开始发软。他无力地坐在玉石台阶上,感觉到顾绯猗在水下握住自己双腿。他有一瞬间的惊慌,去捂自己的亵裤。可顾绯猗没有想要脱他裤子的打算。他只是握着谢长生的腿,一下下把谢长生往他腰上撞。谢长生轻飘飘、晃悠悠地浸在水中。微微发烫的温泉水包裹着他的肌肤,只有顾绯猗的手,和他身上挂着的几块玉石和牙牌是凉的。冷热交替间,谢长生的全身都发抖起来。他不明白。分明亵裤还好好穿在身上。分明没有像之前那样被抚摸。可谢长生竟觉得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令人战栗。良久后,谢长生揪着顾绯猗湿漉漉的衣襟,蜷起身体,断断续续地闷哼出声。顾绯猗紧紧盯着谢长生的脸,也闭了闭眼,舒畅地从胸腔呼出一口浊气。他凑到仍沉浸在余韵中的谢长生脸前,给了他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吻。又抚摸着谢长生因急促呼吸而用力起伏的后背,将唇凑到他耳边。“咱家知道……”顾绯猗道:“小殿下穿着裤子,大抵是为了防着咱家。”他笑起来:“可小殿下却不知道,穿着衣服有穿着衣服的快活法。”顾绯猗把一缕湿掉的头发从谢长生脸上拨开,只觉得这十几天烧在心间的那股无名火总算消散了些。他又从胸腔中叹了一口气出来,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谢长生的脸,哑声问谢长生:“小殿下,怎么样?可快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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