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终于学会做一个正常人,才见到了其他人,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受欢迎,有的人甚至害怕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主动地去和别人说话,他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样,那些会笑,会温柔说话的人都只在电视里,直到他被收养的那天。
他第一次见到和电视里一样的房间,有贴满墙壁的卡通画,航天器一样的灯,船一样的床,还有电视里那样温柔对他笑的父母。
“今天起你就叫梁洌,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喜欢这个房间吗?”
“喜欢!”
明明是他的记忆,梁洌却仿佛是个旁观者,他不禁想原来那时他真的那么高兴。
可是回忆的镜头一转,温柔的养母对他说:“你不配做我的儿子!像你这样的怪物,我们不要你这样的儿子。”
慈爱的养父也对他叹气,“梁洌,我们不能再把你留下了,你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下一刻,梁洌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而他变成了更小的模样,一个女人抱着他,对他说:“宝宝,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永远。”
可女人说完就把他关在房间里,他害怕地大喊:“妈妈!妈妈!不要——救——”
不等他喊出来“救我”,周围突然伸出来无数奇怪的东西,这不是一个房间,而像是某个怪物的口腔,那些伸出来的是怪物的“牙齿”,他被可以随便变化的“牙齿”缠住,撕扯,剧烈的痛疼让他用尽力气大喊起来,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内心的呼喊。
——好痛。
——太痛了。
——妈妈!
——救我。
梁洌双目僵滞地瞪着,仿佛一个盲人,他的意识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难以脱离的回忆里,一半被钉在这个诡异的世界,看着眼前癫狂的怪物。
突然间,半空中腾起了一团黑气,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铺满宴会厅的整个天顶。
数条巨大的触手从黑气伸出来,每一根都比最大的古树还要粗,带着无比强烈的压迫感,从半空中压下来,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
梁洌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确定这就是那只怪物。
果然,巨大触手的尖端突然分生出小一些的触手,是他熟悉的形态,急切地向他伸过来。
触手尖刚刚碰到他,扎进他皮肤里的枯枝就退开,从他身上缩走,他随即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卷过去,牢牢地裹住。
其他的触手落下来,那棵龙血树一样的怪物崩散而逃,可是被比更快的黑气缠住,接着送到了触手之下。
巨大的触手裂开了如同“嘴”一样的存在,里面探出菌丝一样的黑气,将枯枝拖进去,瞬间吞噬殆尽。
周围的人此刻像是已经完全疯了,他发狂地到处撕咬,残杀或自残。
梁洌什么都没看到,他被裹在触手的“怀抱”里,滑腻的触感摩挲着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他一点也不觉得被救了,只有更深的恐惧,瞳孔缩成了一个点,身体如同完全脱离了他意识的控制,没有丝毫反应。
半空中的黑气突然笼罩下来,缠住他的触手突然消失,而他被抱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接着黑气散去,怪物不见,他看到了褚玄毅。
褚玄毅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的那个怪物去哪儿了?
这一定还是他的幻觉,实际他可能已经快死了。
——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梁洌有一瞬间想就这样沉寂下去,反正他一无所有,他活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其实他也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可是他忽然感觉有人在吻他,温热的舌头舔过他唇,扫进他的齿间,像是逮住了他要跌进死亡深渊里的意识,极尽地缠绕,吮吸,最后将他拉回了人间。
“看着我,别怕。”
“我在这里,梁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