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有触觉。“天黑了吗?”嘶哑又难听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随后迫切的揉捏耳朵,他听不见自已的声音。巨大的悲伤将温岁礼吞噬殆尽,明明白日里还能交谈,怎么晚上便严重成了这样。亦安不敢动,他摸到床甚至都没有实感。只是茫然的缩成一团。五感被剥夺了。他怎可放过南疆三个月后时间来到八月,景国皇宫内有些枫叶已经开始飘红,可是最喜欢它的主人却不在。景帝君临最爱热烈的红,宫内还有极为漂亮的枫树林,上一年她潜伏南疆错过了红雨,今年故人仍不在。可以说所有势力都在疯狂搜查,可三个月过去了景帝和越王依旧杳无音信。景国和越国一片素白,朝堂之上也是争吵一片。“已经拖了三月有余,再不办丧陛下的灵魂将得不到安息,她若被困住寻不到去往极乐之境的路,这是尔等想看到的吗!”景国朝堂之上一身墨色官袍的年长者字字悲痛,古时最讲究人的丧事,更何况是一国之主的葬礼。大殿内乌压压聚满了人,包括之前从泽国赶回来的蛮荒、韫玉和邹涛,还有从雪域回来的沈斯年、行之,就连林夕也一言不发的站在最外的门边。“不准!”暴喝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疼,蛮荒双目赤红,一身肌肉绷的冷硬,他怒目圆睁像是发疯的野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主未死何来办丧!”沈斯年恨不得将五指嵌入剑鞘,他的声音冷的似千年寒冰:“即刻派人将满城的素白拆去,王未逝先发丧,这是什么歪门邪理!”老臣怎么会不认识景帝的鹰犬,只是国不可一直无主,他紧了紧拳头厉声反问:“若一直寻不到,我等可以等陛下三个月,三年,三十年,可是景国等得吗,刚收服的泽国蠢蠢欲动欲复国,各种大事没人处理,你们说怎么办!”一声质问让朝堂陷入静默,这时站在最前面的明赫双手负后,总是温润的眸中带着肆虐的戾气:“越国可有新王即位?”
老臣气愤甩袖:“没有!”明赫扯唇笑了一声,语中讥诮:“越国等得景国便等不得?朝中之事还有我在把持,再等等又何妨!”右相满川因景帝失踪重病不起,已经有数月未上朝,如今景国的重担全压在了明赫的双肩。男人背在身后的五指捏到骨节泛白,面色却一派轻松,语气淡然道:“我决意发兵攻打南疆。”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记重磅炸弹,炸的满朝大臣脑袋发懵。南疆前主已被斩杀,现主乐舟也一直在补偿景国,进贡许多金银珠宝,左相觉得这是他该补偿的,于是照单全收,收下也意味着以和平为重,至少在景帝回来前是这样,可如今竟是要发兵了?君临失踪的消息对韫玉打击过大,青年的身形清瘦太多,他的嗓音闷的人喘不过气,过分压抑的痛苦随着话音传了过来:“末将愿领军出征!”他“嘭”的跪下抱拳请命。行之眼底一片恨意,撩起衣摆脊背笔直:“臣愿随韫将军一同出征!”大地似乎也在随之震动,蛮荒双膝下跪,呼哧呼哧的喘息粗重:“为主踏平南疆!”少年眉眼间一片清贵,跪的端正,沈斯年不卑不亢道:“南疆之行无法原谅,若不踏平难息民愤!”去瞧瞧,去看看,景国的子民就快恨红了眼,灭了南疆不足为惜,景帝回不来了,他们的王回不来了。冲天的恨意别说是百姓,就连大景铁骑也快发疯,军人的理智被一次次冲击,若不是军纪严明束缚着他们,漆黑的铁血军团早已杀去南疆。邹涛跪下:“左相,请您发兵。”林夕在朝堂上受排挤,她只能堪堪位列在最尾端,大殿门日的女人“嘭”的下跪叩首一礼,让一些犹豫不决的男人脸上的面子挂不住。她高声:“末将愿随韫将军出征南疆!”一个又一个的大臣跪下。“臣请愿随韫将军一同出征!”“臣请愿!”“臣请愿!”很快偌大的宫殿之内只有明赫站的笔挺,他垂下眼睫徐徐扫过跪地的大臣,眸光坚定如磐。喉结滚了滚两字吐出唇瓣:“发兵!”近些日子也不太平,公输家不仅现世还十分活跃,林君怀领着墨家与之缠斗,阴阳家也不老实,让发疯发狂的雾失忽的冷静赶去了南疆,怕是要捅了阴阳家的大本营。温岁礼和宋思渺无暇顾及朝堂之事,两人一直寸步不离守在亦安身旁。亦安早该死了,可是奇迹般的被一日气吊着,大概是他心中有事咽不下,紫藤花前他答应和她一起努力,努力活得再久些,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要努力撑下去。少年早已看不出原来秀气的模样,骨瘦嶙峋双颊凹陷,只剩皮包骨头的身体缓缓喘息。顺滑似皎皎月色的银发黯淡无光,赤红明亮的眼睛也浑浊不堪,一天下来几乎都没有睁过眼。温岁礼似乎也被过大的悲伤淹没到了麻木的状态,两个徒弟生死不明,兄长奄奄一息,他忽然觉得自已还能多活的两年特别的残忍,残忍又讽刺,为何只有他会活得这么久。宋思渺推门进来走至床边,同样消瘦的厉害的男人一脸憔悴,他道:“你先去休息,我来照看。”温岁礼沉寂许久,蓦地出声:“你也认为他们死了吗。”宋思渺低声:“不会。”“怎么可能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