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忆差点被嘴里的西瓜呛了一口。同为小饭店的受害者的角度,他的确是很难不赞同围裙鬼的一些话。但这事儿说到底都是找替身害活人。若说做饭做的难吃就要被厨子鬼看上充做替身,那这世上办事不经心的,浪费机会和生命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难不成都要理所当然被鬼索命不成,道理说得通,但真放纵的话,这世界就乱套了。当然大部分鬼找替身不讲这个,多半鬼要么骗人去跳河跳崖,让人昏了头出车祸,以便于自己摆脱在事故地长久无法脱身的痛苦,这也就是有些地方会有些邪门传说的,比如一些商场每年都要跳楼死几个,有些就是这种缘故了。所以说鬼性和人性也差不多,都具有多面性,这个角度看是好的,那个角度看又坏了。这围裙鬼可以有给活人改善伙食的善心,也可以有随时害人的决心。他瞧着季忆吃不上好的可怜,又不在意季忆是不是两个老鬼的替身。本来季忆是想吃一吃这鬼的手艺,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就好的。这么一听倒是不能随便放这个鬼回去了,万一他今晚真去把餐馆老板拉了做替身怎么办?做菜难吃也罪不至死啊。围裙鬼听见身后活人猛烈咳嗽的声音,转头有些狐疑地看着季忆。季忆也抬眼看他,一人一鬼四目相对。围裙鬼的狐疑渐渐更浓了,他侧脸低声问李老头:“我怎么觉得这活人能看见我们?”李老头老实巴交道:“你的感觉是对的。”孙老头哈哈一笑拍围裙鬼的肩膀,又殷勤地凑到季忆身旁道:“季老板,下次供吃的,能再来一盒糕点吗?我得看看我家那小子可用了好料没有,若还不改,我得再想办法托梦去骂他一顿。”季忆对孙老头点点头,这几个老头在这里帮他干不少活,他本来也是说好了每个月初一十五给吃食和银钱的。见这两个鬼的神色表现,围裙鬼已经暗觉不对,心生退却的意思。可是他退两步就感觉到了身后灼灼的阳气,回首一瞧正是透着正午灼热阳光的天井,亮堂堂的。鬼属阴,自然怕阳气。古时候犯人砍头选在午时就是因为这个时间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终的时候,可以镇压污浊邪气。如果季忆一直能够看见自己……从这个角度回想片刻,季忆买伞都是临时起意,分明是看见自己以后顺带卖惨将他骗了回来,再看这整个屋里古朴的气质,以及两个老鬼的殷勤样子,围裙鬼便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你,你难道是什么天师道士之流?”围裙鬼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说那两个老鬼怎的这样老实,还说不找替身,恐怕也是被拘役了,忌惮这道士所以不说真话吧?只有他傻乎乎把什么都倒出来了。围裙鬼本来就惨白的脸色越发灰败,心想“到底是老鬼经历多,自己还是嫩头了些。”“谁是道士,”季忆说,“我这发型像道士吗?”围裙鬼正色说:“指不定你是火居道士呢,结婚成家都大有人在,不蓄发算什么。”他又想到刚才自己是当着季忆的面说了今晚就要去害人的话,现在季忆如果想要动手降服打杀他都有了正当理由,心中霎时如同死灰般。即便季忆不杀他,若让他像这俩老鬼一样被拘束在这里受人奴役,围裙鬼也是百般不愿意。“我真的不是道士,”季忆想解释自己既不是道士,也不是特别在意他有没有找替身的心思,他只想简简单单吃顿好的。围裙鬼已然在自己的想象中情绪失控,一下朝着季忆飞扑过来,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不自由,毋宁死!”他一下双目赤红露出邪气,连身上的围裙都被身体撑破,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了无限的力量。什么乱七八糟的!季忆拿着没吃完的半块西瓜,看着突然要暴起伤人的围裙鬼,灵活地往后跳跃闪避,最后一步退入天井之中的阳光里,还不忘把剩下的半块西瓜啃了。围裙鬼刹车不及,半个身体扑进了阳光里,一下浑身冒出黑气来,跟被油烹过一样还有吱吱声响。“哎呦我去,”季忆顾不上西瓜皮了,指挥着李老头和孙老头,“快把他拉进去,别给晒死咯。”李老头和孙老头各扯住围裙鬼的一只脚,把他拉到了阴影处。围裙鬼喘着粗气,季忆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这一会儿就给晒得发黑的皮肤,“你说你怎么这么冲动,也不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道士也不是天师,我带你回来就想吃点好的,你是哪里的鬼,家离这里远不远,死了多久了?往后就在这里给我做饭吧,我给你纸钱和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