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天了呢……我下意识就想拿笔记本记录。
然后我停顿了,甩走可笑的念头,他们已经不在我关心的范畴内。但想到主人格会被取代的这个可能,稍微想一下已令我通体生寒。
我没有看见那男人坐在我家楼下吃便当,我猜他又去了公园。
今晚会在公园睡吗?如果跟那边占地盘的流浪汉起了争执,阿密一定会搞出流血事件。
我想像夜半被电话吵起床,然后被叫去警局的情境,只为几块纸箱板跟报纸,我会哭的。
然而大概八九点的时候,我推开窗透透气,再看见他的身影。
同一条路灯,同一个位置,男人把有血汗的t恤垫在地上坐,穿着制服——只要我拨个电话给橘狗公司,让管理阶层看见他穿着制服坐在街边像个乞丐,他就会立即被解雇,阿密毫无疑问地会再犯一宗伤害案。
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如何,我只看见他频频擦着鼻子,把自己蜷成一团。
阿密在便利商店时,也在冷藏柜前抽吸着鼻子。他抱着些什么……我一开始以为是相机,他移动了姿势,我才看到是填充玩偶。那男人冷到屈服了,把艾莉儿的两只绒毛玩偶都拿出来,抱住取暖……当然,那也有可能其实是三月。
连我手上那杯热咖啡也变得不好喝起来了,该死的。
第二晚的热饮,同样也奉献给了流理台的排水口,其实我生气到比较想淋在男人头上。
我差点真的做了。
第三天早晨,我早了点起来,翻出八百年没有用过(连真的很冷的时候,我也懒得翻出来)的厚毛毡,我甚至把屋主留下但我从没用过的晾衣架翻出来,挂出去。
唯一没准备的是晾衣夹,因为毛毡本来就是要掉下去的。
你一定想说,哪有人会在冬天而且是没有太阳的时候晾厚被啊?一定是神经病。
但我深切觉得,如果我抱着这毛毡,走下楼,亲自披在男人身上,那我真的是有精神病。
总之,我愚蠢地演着独角戏,把毛毡挂在晾衣架上,调整一下角度。
这大东西不负我所望,完美地滑落,跌在男人附近,毛毡一角盖在男人身上。
我看了好一会儿,以为男人会立即把毡子扯过来包住自己,毕竟他现在一定冷得像冰块;但他没有,他像只要冬眠的小兽般窝成一团,完全没感到有东西压在身上。
他不接受我「晾着晒太阳但不小心掉下地的毛毡」?
但他不会知道是我的,他会以为是某一户掉下来的,直至看见我窗户伸出去的架子空无一物(我也没有伟大到要当隐形慈善家就是了)。
我没管他,只觉得已仁至义尽,就去刷牙洗脸准备上班。
我下楼,小心翼翼地瞧他。男人拥抱自己,膝盖顶着胸膛,帽子本来盖在脸上现在滑下来了,我看见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恶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