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莫哲说要回家,甘离只当他气毕宿,闹脾气要走,提醒道:“行李还在客栈里。”
莫哲显然连片刻都不想呆了,“你去雇车,我去拿行李,快一点,然后到客栈来接我。”说完等都不等甘离反应,立即向客栈方向去,甘离看着那走得急急生风的背影暗暗好笑,怎么这么孩子气,要是毕宿回到客栈,房间都退了,岂非要被吓晕。
想了想,这星君狂得可以,偶然被吓一吓也不错,便兴冲冲去雇车,还生怕慢了,毕宿回来师父还没走,吓不到他。
成都府前去郪江并不远,五、六天的路程,给的银子够数,哪有人不愿要的,甘离很快雇到车,回到客栈一看,顿时大失所望,毕宿坐在客栈堂里,正喝酒呢!一见他,丢了酒杯迎过来。
甘离笑道:“师父是不是关着门不让你进?”
毕宿没理他,窜到甘离背后一把掀开车帘,看见里边空空的,车夫和甘离都奇怪地看着他。
“莫哲呢?”
“师父早回来了,是不是不让你进门?”甘离笑着。
毕宿皱眉:“房里哪有人,他躲哪去了?”
甘离大笑起来:“师父闹着要回家,让我去雇车,他自己回来拿行李,怕是看见你坐在下面,故意没进来,这可不好找了。”
毕宿黑着脸向周围看看,顿足道:“好!既然不想看见我,那我走好了!”话才说完,也不管大白天的,直接往房顶上跑,两下没了踪影,惊呆了车夫和街上的人。
甘离对车夫道:“要多等会,反正不会短你的钱,我去找人。”
车夫张着嘴点头,还愣不过神来。
莫哲那点脚力,能走多远?十天半个月的才有一回饭后散步,郪江边上逛一逛,吹吹晚风,别人觉得才开始走,他已经叫累要回家了。甘离在客栈周围找了圈,没有。回到店里,房间里东西都放着,莫哲显然没回来过。甘离不禁纳闷,气到哪去了,下来问掌柜,掌柜倒是记得清楚,却说莫哲明明和他一起出门,没有回来过。
甘离隐约觉得不大妥当,给了掌柜一两银子,请了店小二跟着找,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在客栈周围几条街上看,每一家店里店外,每一处小巷屋后,甘离边找边急,却有些想笑——这是找师父?不如说找只藏起来的小猫,这么麻烦!
东边没有,甘离向西去,又一个时辰过去没找到莫哲,连小二也没找到,只好回来店里等着小二,小二迟迟没有回来,甘离心道:小二怕是撞上师父了,师父拗起来脾气不小,要劝回来还是要些功夫的,厨下酒香,甘离要了点酒来喝,哪知嚼着店主送的花生米,越嚼越有滋味,忍不住要了一壶又一壶,等店小二回来,就看他喝翻在桌上,醉得死沉沉。
“掌柜的,这怎么办?”
掌柜的问:“人找到了吗?”
小二说:“没找着,我问到南门去都没见人,倒是角巷里胭脂铺的龚大娘说见了一位公子,模样跟我说的差不多,眼睛颜色浅浅的很奇特。”
“她说那公子去了哪没?莫非去花街了?害得一堆人找他。”
店里生意忙,短了人手就忙得鸡飞狗跳,掌柜是有些怨言的。
小二谨慎地看了看甘离,见他脸贴在桌上,口水都流出来,才低声说:“龚大娘说那小公子好像被人追着,后来被一个壮汉捞到辆马车上,劫走了。”
“啊!真的!?”
小二点头,掌柜急了一会,道:“这事谁也不能说,要真的出什么事了,可不要跟我们扯上关系才是,就当你不知道。”
“是,掌柜的。”
甘离醉得一塌糊涂,若是听见了,只怕睡不了那么安稳。
两个时辰前,两队不知谁家的家丁护送着一辆镏金行云的马车出了南门,车里两个壮汉,一个贴门而坐,腿上平放着一把剑,警惕地注意着外面,另一个怀里抱着个少年,少年玉簪歪斜,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正是莫哲。
益王刘戬是汉文帝第七子,为了避免兄弟阋墙,以及安束边疆,汉文帝一共派了三个儿子到蜀地来,蜀中土地肥沃,秦国时,就是支持强秦打下六国的重要粮仓,高祖皇帝开国,国力经征战十分贫弱,是以文、景两帝都息兵养民,外和匈奴,内兴农业,两代帝王的兢兢业业,终于造就了繁荣昌盛的今时今日,益王据守大粮仓,其财富恐怕还超过国库。
益王几年前曾修了一座花园,传闻园中有花木千种,飞鸟走兽百种,有可以荡舟的湖泊,有开满了奇异花朵的庭园,还有数千间房屋和一座高入云中的云台,这座花园建在一个环山内,周方数十里。环山口,宽阔平缓的石阶百级自山林中通向花园,环山上,五座方塔以石墙相连,在姹紫嫣红、深翠浓黛——层林满布的环山山颠,就像五颗明珠,据说每到夜里就点上灯火,更是美得不似人间。
但这个花园没有名字,益王建造好以后,就送给了景帝,可惜皇宫远在千里之外,景帝还没来得及亲自来命名,就已经病逝。
花园无名,也没有主人。
益王或许觉得如此荒落了他的一番心血,十分可惜,可是若转送别人,却又十分尴尬。
照理,这座花园应该送给继位的汉武帝,可是武帝年少,窦后当权,要是送给无权的少年皇帝,会不会惹得窦后不快?转送给窦后……这就不得不说一句:窦后如今的势力遍布朝野上下,大肆任用窦氏宗亲,可是这些窦氏宗亲却没有几个有本事的,出了一个有本事的窦婴,却又偏偏被窦后驱逐出了窦家,这叫底下这些刘姓王侯如何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