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思忖了一会儿,问:“府中就没有同龄的孩子?给阿峋做个伴也好。”
平姑姑说:“府中都是积年,许久没进过新人了,五六岁的孩童怕是不好找。”
王妃皱着眉头,广邑王夫妻成亲后一直低调度日,再加上广邑王常年待在边疆,府内只有广邑王妃和小世子两个主子,不需要多少人服侍,府内的侍人除了王妃娘家的陪嫁,就只有广邑王的几个护院侍卫,再没有旁人。
王妃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坐在门口高高的门槛上,外面寒风萧索,薄雪纷飞,这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了,她心里不免一痛,说:“那你明日与我上街看看罢,或是找个人伢子,给阿峋寻个伴。”
平姑姑应是,王妃解下自己的披风,走上前去为他裹好,与儿子一起坐在门槛上。
“想父亲了?“
宣峋与稚嫩的脸上出现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漠然,说:“阿娘,夫子上的课我听不懂。”
王妃有些讶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问:“那你可以请求夫子讲解。”
宣峋与摇头,说:“不是,阿娘,我就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这些。”
无数超出他年龄能力的课业充斥了他的生活,他还太小,不知道日复一日的重复,目的是什么,于是他又问:“我以后也要去边疆吗?”
王妃沉默了一下,说:“我们去巷口看看吧。”
宣峋与点点头,拉起母亲的手,和她一起踩进雪地里,往巷口走去。
外面的街道果然很热闹,宣峋与第一眼看到一个卖灯的小摊,上面也有卖鲤鱼灯的,可是那灯格外粗糙,毫无神韵,根本没有广邑王府廊下挂着的那个灯好看。
王妃也注意到了,说:“你看那个灯,再看看那个小贩。”
那个小摊之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材矮小,穿着棉衣,可还是冷的搓手,脸上是深深的皱纹,但对着每一个前来买灯的客人都努力的笑。
王妃说:“你是广邑王世子,所以你不用去做这些事情来养活自己,你父亲立下的战功能让你一世衣食无忧,但同时,你也需要承担身为广邑王世子的职责,你现在需要完成的这些课业,就是你的职责。”
王妃牵着他站在巷子里,外面是灯火通明的街道,明暗分割,王妃蹲下来,对着宣峋与说:“你还太小,或许还不明白,但阿娘会一点点解释给你听。”
宣峋与点点头,说:“我明白的,那个小贩卖灯笼让自己吃饱穿暖,我需要完成课业让自己吃饱穿暖。”
王妃笑了,点点头,说:“阿峋真的很聪明。”
但宣峋与又问:“我以后要上战场吗?”
王妃知道他其实是想父亲了,才会一直执着这个问题,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可能会,阿峋,虽然这是广邑王府的职责,但是也并不一定,或许到那时,你还有选择的权利。”
宣峋与点点头,不说话了。
王妃又牵着他走回去,把他带回房间,临睡前又问了一句:“阿峋想要一个伙伴吗?”
宣峋与一直沉默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沉寂下来,有些小心的问:“可以吗?”
王妃心里有些酸涩,眼眶发红,说:“当然可以,你好好睡,明天阿娘带你去找一个伙伴。”
宣峋与点点头,抱着王妃的脖子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说:“谢谢阿娘。”
待宣峋与睡着,王妃才红着眼睛走出了内屋,平姑姑给她递了一方拭泪的翠帕,王妃接过,擦了擦眼角,说:“寻一个吧,最好是个孤儿,良民最好。”
平姑姑点点头,说:“我刚打听了一下,丈北路那边有个场子,有这种生意,且都是孤儿。”
王妃皱着眉头,问:“都是些什么人,别是拍花子来的吧。”
平姑姑摇摇头,说:“倒不是拍花子,听闻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有些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就送到这里,再转卖出去,只是大多都是孤女,男孩比较少。”
王妃不以为意,说:“这倒罢了,明日且去看看,若是有合适的男孩最好,若没有女子也可,左右待阿峋长大,都要配通房侍女,我帮他寻个干净漂亮的,有自小的情分,他也不至于抵触。”
平姑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世子身份尊贵,若只是一介孤女……”
王妃皱眉斥责:“你何时也这么迂腐,且不说我寻的只是个良民,况且只是给阿峋做个通房妾室,又不是正妻侧妃,哪有那么多讲究。”
平姑姑连忙告饶,说:“是奴婢想窄了,娘娘恕罪。”
王妃说:“你幼年就跟我,也是和父兄过过苦日子的,怎么在京中的锦绣堆里过惯了,都看不起良民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