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她在刚刚搬来这里时一并带来的,三年的时间足够让它变质。
“你要离开我吗?”
面无表情、写满死寂的两张脸对望,不管是谁都不愿意退步,纪兰因缓缓点了下头,“我很感激你爱我、也谢谢你照顾了我那么久。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忍受这样的生活了。”
我没有办法再和你在一起了——她的言下之意。
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丈夫自己缩回了手,在意识到无法挽回后他表现得安静且干脆,只是重复了刚才的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真的要走吗?”
翻身下床的纪兰因没有回头,“我已经决定好了。”
他跟着她来到客厅,看她绕过精心布置的家具,看也不看那摞碟片一眼,只带走了她工作所需的书本。
“不会再回来了吗?”
“……不会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是否有过不舍?如镜面般无机质的黑色瞳孔准确地反射她独特的色彩,青年汲着拖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像个试图寻找到哪怕一丝安慰也足矣心满意足的孩子。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纪兰因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过了明天就要和药片一样过期,不如趁早喝掉。不用回头也知道,青年一定正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静静注视她的背影。
“你会再想起我来吗?”
“我不知道。”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纪兰因很快找到了最合适的答案。
证件、衣物……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应该带走什么,整理行李箱的时候纪兰因的思绪渐渐飘远。离开以后将会去往何方?她又该如何找到下一个落脚地?这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偏偏她还没有想好。
“你真的要放弃我吗?”
“……对不起。”
纪兰因还是没有回头,弯腰穿鞋,她仍然没有听见自己的心跳,哪怕许久未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那晚的意外似乎将她改造成了彻头彻尾的异类,从这里逃走也注定无法再找到合适的容身之处。
钥匙已插入锁孔,手腕只要轻轻一翻转,此前为止的所有都将宣告破灭,可她却迟迟无法动手——只因她仍然在留恋、在依依不舍,明明知道对方是虚幻也不肯放手。
“你爱我吗?”
“我——”
她终于回过头,却看见挂在墙上的丈夫近在眼前,雪亮刀锋抵着脖颈,他彻底不笑了。
死气沉沉的眼珠直勾勾望向他,青年歪了下头,他毫不犹豫对准自己砍了下去。
腥臭的液体微黏,纪兰因愣愣地看着大张的血盆大口——是他人为切断的气管,截面歪歪扭扭,血液与呼吸一同在她指尖蠕动——青年握着她的手伸进了“口”中,引导它翻搅不停、温柔抚摸,一场迟来的受洗由鲜血全权负责。
她只要保持沉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