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絮猛然一惊,却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先那座小沙丘下。
徐霜吟严肃地观察着她的状态:“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周南絮下意识问道:“什么?”
徐霜吟无奈重复:“我说,继续走,越往后越冷,停在这里,我们只会像普通人一样活活冻死。”
周南絮突然抓住她:“不必走了,我已经找到北城了。”
徐霜吟一愣:“可你一直在我旁边……”不怪她不信,梦境中的时间是静止的,对于徐霜吟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而周南絮始终就在她身边,实在说不过去。
直到周南絮取出一只盛满伽蓝香灰的药瓶,徐霜吟不得不相信了,毕竟两个人出门之前是一起收拾的行李,有什么没什么,都一清二楚。
徐霜吟:“这就是传闻中的秘宝吗?”
周南絮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徐霜吟身后,嘴里哈着白气同她三言两语讲完了北城的经历。徐霜吟有一搭没一搭接着话茬,时不时也会质疑两句。待二人终于原路返回,挪近界碑时,不觉都松了口气。
徐霜吟:“伽蓝香灰确实可以缓解燃眉之急,只是卫昭也要肯用才行。还有他们家那些人,真的会同意让他冒这个风险,陷入沉睡吗?”
不怪她不抱有什么期待,实在是这几家冤孽纠葛太深。赵氏当年被卫氏先祖逼得走投无路,宁可入梦做个活死人,也要与东洲其余世家划清界限。反过来说,几大世家难道就放心让赵氏的人去救卫氏仅剩的一根独苗吗?
周南絮皱眉:“那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赵冬来并非这样的人。”
徐霜吟瞥了她一眼:“你与赵冬来才认识多久,就如此信任她?”
周南絮不赞同道:“有的人相识再久,也不过是个过客;有的人我第一次见她,就体会到一见如故的道理。”
“赵冬来的眼睛很干净很亮,她的心却比她的眼睛还要亮堂。比起世人交口称赞的王又安,她才更像坦荡的君子。”
徐霜吟摇摇头,不再同她辩说。
当初定下的三十日之期,实则只花了几日的功夫。
老九也不曾预料到会如此顺利。他拿着药瓶,细细观察上面的图样:“的确是赵氏的东西,我看了太多年,不会认错。”
话毕,他摩挲着瓷瓶上微微凸起的纹路,目光沉沉,良久方字斟句酌问道:“你有见过她?”
周南絮不清楚他究竟在问哪个她,索性应承下来:“见到了。”
老九眼神一滞,默不作声。周南絮忍不住想问他,倒底要不要用来赌一把。结果忽然他又轻声道:“她还好吗?”
周南絮有点厌烦了:“倘若你问的是赵城主,我只能说她不好,很不好,一个正常人谁能数十年被关在一座城里,还过得好呢?她已经自尽了。她生前你未曾尽到半点责任,身后自然也无需你假惺惺的关心。”
她看见老九一时大为震颤、神情恍惚的模样,及时打住他要追问的下一句话:“你想必要问没有赵城主,这是谁给我的。是赵冬来!你肯定没听过这名字,她是……”
“我女儿,是不是?”老九终于撑不住冷静疏离的面具,面色惨淡地抢话答道。
“她如何?过得还好吗?!”他迫切地发出一连串追问,但不等周南絮回答,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兀地举手制止了她,然后慢慢地收敛了表情,好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也随之被藏在了那副永远理智冷漠的面具下。
“罢了,不必告诉我!当年我既然抛弃了她们,现在她们过得如何也与我无关。我从不为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后悔。”
这条路,哪条路?
百年前牺牲妻女,百年后又牺牲王又安,就为了续他卫氏的命吗?难道他卫氏的命值钱,旁人的命就一文不值,活该被利用、被践踏、被当做垫脚石吗?凭什么?就凭他是所谓的皇族吗?
简直荒唐可笑!
周南絮气急,恨恨骂道:“不可理喻!”她恶狠狠地斜剜了他一眼。
老九毫无情绪波动,任由她骂,然后精准地将瓷瓶掷给她,漠然地扬起下颌,冲她轻轻一点:“东西你收好了,之前答应你的,王又安我也保了。至于这东西要不要用、能不能用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只要卫昭活着,至于怎样活着,我并不在意。”
这话明摆着是逼她自行说服所有人接受卫昭服下伽蓝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