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亭是渝州城出了名的才子,不仅书画一绝,文章也一直由他父亲指导,甚至青出于蓝做得更好,之前童生乡试都是头名,所以宋舟一直认为他此次定会高中。可惜宋舟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都没有找到他的名字。孟亭确实落榜了……“你家公子呢?”没有见到孟亭的身影,宋舟有些担忧。阿秀已经快哭了,“自看了榜后,公子就不见了,我到处找,这才碰到了您,宋姑娘,你说公子会去哪儿?”虽然还是大清早的,但天色乌黑,眼见着就要下雨。想到孟亭向来体弱,宋舟没好气道:“你是他书童,还问我他去哪儿了?!他日常都爱去哪些地方?”今日出来得急,阿秀穿得不多,冷风一吹,浑身直哆嗦,“公子平日刻苦,也不常跟同窗出门,常去的就是书院跟临湖楼诗社。”宋舟想起之前孟亭跟她说的地方,书院她一个女子是进不去的,只能去其他地方看看。想明白之后,她朝阿秀交代道:“这样,你回书院去找他,若是没有就去他交好的同窗那里问问,我去临湖楼看看,不管找不找得到,咱们傍晚时分在书院门口通个气。”孟亭要是出了事,阿秀也别再想回渝州了,孟老爷非扒了他的皮,且平时孟亭对他不错,他也不想孟亭出事,见宋舟肯帮忙,阿秀非但不计较她语气重,反而充满感激。“嗯,多谢宋姑娘了。”说完阿秀就匆匆往书院而去。宋舟也一路往临湖楼走,她其实倒不是担心孟亭会像寻常学子那样想不开,毕竟他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本就比寻常人洒脱。只是总是要亲眼看见才能安心的,他身体本就不好,这一郁卒不知会怎样,宋舟承他恩惠,又是自己亲自救回的人,她不希望他有什么闪失。临湖楼是一家茶社,开在护城河的边上,因为风景秀美,常有文人雅士聚集,久而久之,这里的诗社便成了京都一景,不少学子慕名而来。今日比寻常还要热闹,有高中之人在此高谈阔论,有阿谀奉承之人在此活动,也有人酸不拉唧找事儿的,好在大家都忙,一个个兴致颇高,没有空去注意宋舟一女子的出现。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孟亭的人影,宋舟有些无策,突然,楼下靠近护城河的那边传来一阵哭声。宋舟探身往窗外瞧,一群人正围着一浑身湿透的青衣男子指指点点,一名年轻妇人趴在他身边边哭边拍,旁边还有个小男孩时不时的抹眼泪……只见男子嘴唇翕动,宋舟听不清那男子说了什么,只听得周围人声更大了。雨丝已经密了起来,她突然有些心慌,男子身材瘦削,脸色发白,难道是孟亭?她忍不住撑了伞便往河边而去。离得近了,宋舟扒开人群,努力往里面挤了进去,这一看,才放下了心,男子面色青白,止不住地哭诉,却不是孟亭。身边的年轻妇人的哭骂声却愈发清晰。“你这该死的呀,做甚那么想不开要跳河,你才考了四次,人家隔壁老王头都快七八次了呀,你个作死的,真要出事儿了咱娘俩可咋办?”小男孩也忍不住趴在男子身上,抓了衣服撕心裂肺地喊“爹”。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男子又是后悔又是羞愧,一家人抱头痛哭起来。宋舟有些失望,撑了伞就要继续去找,忽然人群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宋……宋姑娘……”是孟亭的声音,宋舟惊喜回头,只见他撑一把油纸伞,悄然立在人群尽头。听闻阿秀担心,孟亭没有想到宋舟会来找他,一时间有些赧然,他朝宋舟拘了一礼,抱歉道:“是在下的错,没有跟阿秀交代清楚,给宋姑娘添麻烦了。”宋舟见他虽神色自若,但嗓音略哑,心知他不似往日心宽,只能解释道:“没有的事,咱们是朋友,你又于我有恩,就是阿秀不说我也会来找你的。”只是没想到以他的才华会落榜……宋舟怕他多想,安慰道:“孟公子,你是渝州有名的才子,也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之人,即使此次差了点运气没有高中,下次也定能如愿以偿的。”换成其他人说这话,孟亭可能会想是不是在嘲讽,可是换成宋舟,她向来坦诚直白,他……孟亭想起之前的打算,本以为高中之后就可以争取自己的亲事,可惜天不遂人愿,人外有人,这官场科举,比他想象的要水深得多。若是一直没有高中,难道一直拖着?他等得起,那宋舟呢?她说他有才华,又如此担心自己,会不会……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