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得他下意识地,怀念起了在盐边县军户营区里生活过的日子。
他大哥秦朝阳带着他翻山下河,什么有趣捡着什么来做,那般自由快乐,连回忆都镀上了一层彩虹色。
大哥他,身上总是充满了朝气,无愧朝阳二字。
在太阳下山前,跟随道长们归来的秦朝阳风尘仆仆,看上去整个人晒得都黑了许多。
但是,他整个人还是精神奕奕,在外头吃过的苦头都仿佛变成了眼中的星星似的,那双眼眸又黑又明亮。
待一看到秦朝宁,他就上前把这个幺弟抱起来,龇牙笑着问他,怎么还来道观寻人了?他没多久就会回家的呀,哪里需要他们跑一趟。
这一瞬间,不知为何,秦朝宁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被泪水糊住了浅浅一层。
他蓦然发现,这几年走过来,他大哥其实为了家里,为了他,为了周边的人,不声不吭做了太多。
“爹娘和二姐都想大哥您了,幺儿便来了”,秦朝宁实话说道。
短短几年,家里人,孙夫子,有福叔,勤学大哥,杰修大哥,山长大人,梁夫子,韦先生……他得到了许多人间善意。
见到秦朝宁一副要哭不哭的小模样,秦朝阳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那声音爽朗得,山间的风都似乎响应一般,沙沙地响起。
四周刚回道观的道长们见状,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这一刻,众人欢声笑语,似是庆贺又过了一年了,真好呀。
世道再坏,大家也都熬过了一年了。
寒暄了片刻,秦朝阳开始归家心切,便和道观里的大伙匆匆拜别,捎上自己幺弟,喊上老杨叔就急忙下山。
回家的路上,秦朝宁很是认真地对他哥说道,“哥,幺儿此前攒的私己钱都给你,回家后就拿给你。”
闻言,秦朝阳愣了愣,待和秦朝宁对视上后,他眼眶一热,连忙抬手按下秦朝宁的脑袋,把他“狠狠”地薅了一把,不让自家幺弟发觉自己的情绪变化。
一会儿后,他才鼻音稍重地应道,“那大哥可不客气了。”
日后,再还你。
其实,秦朝阳平日里也不缺银子花,但是若是他想做些什么,例如把道观好好修一番,把道观的粮油米面都囤多点,就一丁点儿都不够了。
当天夜里,秦宅火盆烧得暖和,桌上饭菜香,所有人都吃饱喝足,抱着对明年的美好希冀舒适地入睡。
正月初一,民宅区这几条街里,炮仗声接连不断,孩童们放开了撒野,处处是炊烟和笑声。
随后几天,街上都依然热闹得很。
秦家这个年,基本上是和钱家一块过的。两家就挨着在隔壁,不过走几步,这一顿在你家吃了饭,下一顿便去他们家吃。
钱勤学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爹的人,整个人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稳的气息,过年的几天里都很是刻苦用功看书。
秦朝阳、秦晚霞、秦朝宁是初一那天就收下了他和他妻子给的红封,按照秦柳氏他们的话是沾一沾你们勤学大哥的喜气,来年大家都旺。
待到出了元宵,秦柳氏和秦石才告诉秦朝阳,姜家无意两家结两姓之好。
秦朝阳听罢,面上很平静。
他反过来宽慰父母,“无妨,男儿志在四方,待武举后再说吧。”
他还不知道自己武举后,会归于何处,别拖累了别人的姑娘家也好。
见他主意已决,秦柳氏和秦石也就应下,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始终难免有些许意难平。
这之后,秦朝阳和秦朝宁就肉眼可见地“疯狂”长个头了。
过了个春节,他们兄弟俩恍若吃了什么补药似的,身量都长了不少。
光阴飞逝,等到正历七年的七月末,秦朝宁的个头已有四尺三。
东皋书院清风院这里,书案后的张瑾瑜看着秦朝宁,心下觉得这个学生抽条得也太快了。
怎么眨眼间,像竹林里发笋似的,猛孤丁地就窜了个头。是他老了么?
“秋闱,你就按照往日里的状态发挥吧”,他这会儿叮嘱秦朝宁道,“运气别太差,别抽到臭号就没什么。”
乡试,亦称秋闱,是一场持续九天的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