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其殊:“啊这。”尴尬了。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要真是珩容说的这样,那他这阵子的自我纠结是图什么?为什么不问?那天晚上去找珩容,结果在凤凰骨旁边遇到珩容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问出口?还装模作样试探,结果试探了个寂寞。景其殊尴尬得脸都红了,偏偏这时,珩容转头问道:“所以,你能告诉我,你这阵子在不开心些什么吗?不开心我调查凤凰的事情?介意我太关注他们?”景其殊:“……”他现在要是承认自己介意这事儿,跟承认自己喜欢珩容有什么区别?喜不喜欢的,他自己还没想清楚呢!景其殊心虚地眼珠子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珩容。后退好几步,他的目光忽然落在那还泛着黑气的龙骨上,景其殊顿住,道:“凡人们都说,凤凰是被混沌的戾气同化,丢失了自己的心智,堕魔后才被天下修仙道围攻的,那谛星又是为什么而死?”死后这么多年了,龙都已经化成了白骨,骨上的戾气仍旧不散。珩容眼底细碎的笑意隐去,他轻声道:“也是因为戾气,凤凰吸收到的戾气太多,超出了仙道与天地的净化范围,谛星只能将其中一部分吸收到自己的身体里,可就算只有一部分,也太多了,他又在与凤凰的打斗中受了重伤,回到洞府后,不过百年,就逝世了,他去世的前一年,我在外面游历,发现了泥坑里昏迷的你,当时你还小,只有我的一个爪子大,我把你带回洞府,谛星告诉我,你是一只鲛人,成年前不能离水。”“鲛人内丹向来是人族必争的宝物,你神智浑噩,将你放在外面,不等成年,就会被人杀了剖丹,谛星就说将你留在洞府内吧,你就这样留下了。”景其殊顿住,若是这样说,他的救命之恩里,谛星也算一份。仿佛听到景其殊内心所想,珩容又笑了:“谛星是个很好的人,但他说,不必记他的好,他爱凤凰,胜过爱自己,若真受了他的恩,要感激他,就感激凤凰吧,感激凤凰,就是感激他。”可惜。深情不寿。他这样深爱着凤凰,可凤凰终究还是死在了他手中,那段时间凤凰已经完全丧失神智,珩容不知道凤凰死前,是否认出杀他的人是谛星,也不知道凤凰知晓这一切后,是否会怨恨谛星对他出手。这个故事有些沉重。景其殊低着头,嚅嗫着不知道说什么。珩容却看他一眼,眼底有些莫测的情绪:“太阳花种是谛星死前给我的,那时我还小,吵嚷着不想与他生离死别,可我哪里知道生离死别这种事情,就算是龙,也难以抗衡更改,谛星改变不了自己将死的结局,又不想让我难过,就给了我一把种子,骗我说……”等种子种出来的时候,他和凤凰就回来了。凤凰是可以涅槃的。真龙也是与天地同寿的灵兽。珩容信以为真,一种就是几千年,这几千年里,他一面在洞府内饲养神智浑噩的鲛人,一面在外面收集那些散落的戾气。收集的戾气多了,自然就会堕魔。他的鳞片,就是这么染黑的。他原本是一条很漂亮的小金龙。虽然现在的颜色也不差就是了。珩容现在再回头去看,完全明白了谛星当时的苦心,可那时的他还小,不够成熟,一面守着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希望,一面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戾气,一面还要经受着体内魔气和戾气的折磨,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天地间所有灵兽都在那场邪凤之战中陨落了,他成了天地间的独一份,堕魔的魔修尚且有同伴亲人,他却连个同族都没有。珩容现在回想起谛星逝世后那几年,唯一能想起的两个字,就是孤独。孤独。刻入骨髓的孤独。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的孤独。他每天都在按照谛星的吩咐浇花,可越浇花,越觉得绝望。后来他意识到,谛星和凤凰都死了,不会再醒了。他坚持不下去了。可万年后重新醒来,听宣怀瑾说完那一句话,他才幡然醒悟,谛星和凤凰留给自己一个不可能被实现的希望走了,留他千载孤独,可他何尝不是把鲛鲛一个人丢下。留他万年孤独。这些年他的神智一定在渐渐恢复,当他清醒得意识到自己是谁时,会不会很恨他?还好,他之前在洞府内开启了噎鸣残魂,景其殊彻底恢复后又失忆,前面的事情都不记得。这万年对他来说一晃而过。珩容忽然沉默了下来,景其殊抬头,见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他这才明白,他悲伤,不是因为他喜欢凤凰,而是因为他将凤凰和谛星都当成自己的家人,家人逝世,留他一个在人间,孤独,所以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