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放弃,不过是挨上四十二下的鞭刑。李登宵原以为自己不怕吃苦。说喜欢一个人,为他挨上百下、千下、万下,都是不怕的,可仅仅挨了四十二下,就如坠寒冰炼狱。李登宵冷笑道:「我和你无话可说。」眼前这个,并不是他喜欢的李连城,更不是喜欢他的李连城。他的李连城会笑眯了眼睛,一字一字地叫他三哥,会为他挡剑,见不得他挨打,而自己欠那个李连城一句话。并不欠眼前这人。并不是眼前这个人。李连城听了这话,一下子沉了脸色,逼上前一步,几乎是低吼著说:「什麽叫……假的?」李登宵笑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怎麽可能……喜欢你?」李连城因为激动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李登宵,别开这些玩笑。你做错了事,我总得罚些什麽。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他们说了。你老实道声歉,我就放你回去,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你只要听话,我不会计较什麽。」李登宵狠不得在李连城的身上咬下一块rou,他先是低低地笑著,笑完了把头一抬,嘶哑而疯狂地骂著:「我计较!你不想想这次谁帮你守的青州!没我你以为你还坐得住这江山?说到底你以为都是我的错,我活该受这刑罚!你怎麽狠得下心在外面看这麽久!李连城‐‐」李连城狠狠一个耳光扇在李登宵脸上,李登宵两只被铁鍊束在墙上的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整个脸被打得歪向一边,嘴角流下一条细细的血丝,脸颊微微肿起五道指痕。谩骂的声音突然停止,整个牢房里静得可怕,只听到剧烈的喘息声。「你闭嘴!你懂什麽!」李连城喘息著骂:「你怎麽不问你自己怎麽狠得下心?就在我面前毒死我母亲,然後又把我一把推出去?!我差点就死了!李登宵,你怎麽狠心?」李登宵半天才缓过劲,慢慢把脸转过来,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怒火,而嘴角偏偏抿起一个微笑。李登宵说:「我怎麽狠得下心?我只恨当时没能杀了你。」听到这句话,李连城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这次用的力气更大,李登宵被打得咬破了嘴角,看上去狼狈不堪。挨完这次巴掌,李登宵索性低下头,再不看眼前这人。李连城看著有些微痛的手,脸上浮现出一点惘然的表情,他有些无措地说:「李登宵,不要闹别扭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你拿实话告诉我,我以後不打你了。」李登宵低著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闷闷地嗤笑道:「我听说宫里逼人开口的办法多得是,你何不一项一项的试?」李连城顿了良久,眼里的挣扎转瞬即逝,又恢复冷硬的语调:「自然有办法,要是不说……」李连城眼睫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想找死……我自然不会留你……」李登宵嗤笑著,低著头,变得有些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著,「那就不必试了,你念著我们兄弟一场,直接送我上路吧。」李连城看著李登宵颤抖的肩膀,似乎想伸手去碰,终究还是缩了回来,他认真看著李登宵,眼睛里的光不停地闪烁著,整个人在昏暗的牢房中孤立无援地站著,彷佛是孤独地饮著毒酒,静候著最後一次狂乱的降临。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句:「不试试,怎麽知道呢……」李连城说著,退後一步,朝牢外连续拍了三次掌。掌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出现牢门前,单膝跪地。李连城平静地吩咐道:「去把禁院里那个丫鬟给我带过来。」李连城说:「去把禁院里的那个丫鬟给我带过来。」听到这句,李登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过了好一会儿才彷佛是反应过来一般,开始疯狂地挣扎著,绑著他双手的铁鍊被带得一阵哗啦哗啦的响。李登宵嘶哑著嗓子大声喊著:「我是瞎了眼睛!我是瞎了眼睛才会求你让我痛痛快快地死!你有本事冲著我来!你冲著我来!」李连城微微侧过了脸,「你要是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要是那小丫鬟有个什麽三长两短,我怕她恨的不是我,而是你。」李登宵疯了似地笑了,反而停止挣扎,两只手被反绑在墙上,被铁鍊扯得笔直,那嘶哑的笑意一点都达不到眼底。李登宵说:「你是个混蛋,你以为这样逼出来的话会是真的吗?不是真的你要多少句我都能说给你听。李连城,我爱上你了,我没有你怕是一刻也活不下去,李连城……哈哈哈!哈哈!李连城!」「闭嘴、闭嘴!」李连城喊著,看著李登宵脸上又像是笑,又像是哭的表情,听到李登宵这嘲笑般的语气,心中也是一阵狂乱,「我要的是你心底的话……你不要笑!李登宵……我只要你一句真话……」说到这里,只听一阵衣襟摩擦的声音,小琉被那两个黑衣人反绑著抓了进来。她的嘴被一只手牢牢捂紧,发出呜呜的闷响,少女纤细的身子剧烈而无力地挣扎著,她看到李登宵,眼睛一亮,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拼命的挣扎。李登宵大睁著眼睛,像是要把小琉的身影牢牢地吸进眼睛里,然後护著她。「怎麽,还不说吗?」李连城看著李登宵的样子,难以察觉地泛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你就担心成这个样子,一直以来,从李凌云,到她,你眼里难道从来没有……」李登宵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李连城,似乎想说些什麽,终究还是没有说。小琉在那边挣扎拉开捂著嘴的手,大喊了一句:「三爷!别在乎我……奴婢是心甘情愿为三爷死的!要是奴婢坏了三爷的事,奴婢就算是死……」小琉说到这里,嘴被更大的力气牢牢捂住,白皙的脸上因为黑衣人手上的力道,留下几条青紫的指痕。李登宵出神地看著小琉的身影,李连城不耐烦地出声打断,「怎麽,你还不说吗?你就是硬,又硬的了几时?你不说我就把她扔到对面的牢房里去,让那群爷们好好享受一次!」李登宵彷佛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颤抖地喊:「这种……这种事情,你怎麽做的出来!她……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要是真想折磨我,就把我扔进去啊!哈‐‐反正,反正我也被你骂过不知多少次婊子贱人了‐‐也不差些什麽……」李连城听到这话,盛怒之下扯著李登宵的头发喊:「你给我闭嘴!她不过就是一个丫鬟!一个奴才!值得你这样吗?」李连城顿了一下,彷佛是找藉口般的放缓语气说:「我怎麽会让你受这委屈?你毕竟是我哥,皇家的体面,你不顾及,我总得顾及。」李登宵笑著说:「你顾及……哈哈……你顾及‐‐你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怎麽没顾及呢?」李连城铁青著脸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还是不说?」李登宵久久没有开口,眼角却慢慢红了。小琉学过一些粗浅功夫,此时狠狠一下打在一个黑衣人的肘上,逼他松了手,哭著大喊:「三爷,奴婢不怕‐‐奴婢只要三爷好……」李连城盛怒下,冷笑著喝道:「把这个丫头扔到对面去!」李登宵眼看著那些浑身发著恶臭、虬须满面的囚犯将手往小琉身上伸去,眼角慢慢有清泪渗出。他嘶哑著嗓子对小琉大喊道:「小琉!你听著……我和你一样,都脏!等过两天我去了,你要受不住,就跟著我来!你的心思我都懂!到了下面,你要不嫌弃,我们到黄泉下面做一对鬼夫妻!三爷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李连城听了这话,只觉得如同炸雷一般,厉声喝道:「住手!放开她!」他如同痴了一般,惨笑著抹去李登宵眼边的泪水,惨笑著说:「李登宵,我本来也没存什麽盼望的,只是他们跟我说……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多高兴,到头来,原来又是一场空。我活该被你杀死‐‐哈,我脏了你,我脏了自己的哥哥。」李连城说著,转过身去,修长的身子微微颤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