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物掉落之际,他捧住她的脸颊,满心激荡道:“很快,我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了。芜儿,你也要做贵妃了。”他曾经被父亲忽视、打压,被兄弟们嘲讽,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总嫌弃他不争气。如今,他经过这么多年的蛰伏和谋划,终于将他们一个一个都踩在了脚下。照先前的谋划,除夕那一日,高甫会带领群臣一齐上书皇帝元烈,以顾念江山社稷为由,请他主动退位。这样的喜悦与兴奋,元穆安无法与其他任何人分享,脑海里唯一出现的人,就是秋芜。他知道她一定能明白他的心情,就像以前,他明明从没与她说过自己的任何喜好,她却总能摸透他的心思,让他感到无比熨帖。秋芜发鬓散乱,脸色绯红,额角与鼻尖覆着一层薄薄的香汗,发髻间那支新得的鎏金银钗在烛光下颤动不已,摇摇欲坠,令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几分楚楚动人。她笑了笑,迷蒙的眼中闪现出水光潋滟的温柔与恍惚。“恭喜殿下,妾也十分高兴。”她不是为自己能做贵妃而高兴,而是为他终于要得偿所愿而高兴。尽管已经没了当初的爱意,但她仍然愿意看到他走上那个位置。他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郎君,但对大燕的子民而言,却是个有抱负、有远见,尽职尽责的君主。元穆安觉得心满意足。……腊月十九,天气晴朗,正是原定的元穆安与谢颐清婚仪的日子。先前备下的宴席、祭祀所用的牲口等,仍在兴庆宫中,留给除夕那日的祭天仪式和夜晚的国宴使用。宋七娘和娇娇就选在这个日子离开京城。按照事先约定,秋芜亲自出宫,前去相送。与上次一样,她带出去送给母女俩的金银细软、几册今日才搜罗来的供孩童启蒙的书册,还有两叠出自宫中御厨之手的点心,都得先经康成一一查看一遍,方能带出去。身边同行的,也仍旧是海连等十名太监并十名东宫勋卫侍卫,他们将她乘坐的马车前后左右包围着,生怕出一点意外。秋芜早料到如此,并未表现出一点紧张抑或是不满,只是在马车驶出宫门,进入丹凤大街的时候,掀开车帘,冲海连道:“先去一趟七娘的家中吧,我先前同她说好的,要与她同食最后一餐饭。”海连一愣,面露难色,道:“殿下只说许良媛来送一送宋娘子,奴婢们都以为良媛会去城门出相送。”言下之意,自然有些不愿去宋七娘的那处小院子。他们替元穆安办事,一向小心谨慎。城门开阔,有诸多守城侍卫在,利于看守,自然不易出事。而宋七娘的那处院子在集市附近狭窄曲折的小巷中,往来的都是附近居住的三教九流的百姓,相比之下,总有些风险。秋芜瞥他一眼,难得没像平日一样温和好说话:“海公公,殿下并未说,只让我去城门相送。”海连从前就听干爹康成的吩咐,一直对秋芜十分恭敬,如今她已成了良媛,自然越发要奉承着。被堵得说不出话,他只得侧目看看身边的侍卫首领。侍卫首领蹙眉,也有些为难。秋芜见状,慢慢软了几分,柔声道:“七娘的院子,连宫中半间偏殿的大小都比不上,你们整整二十人,难道还怕我们三个弱女子跑了不成?”海连没做声,心道上次在昭宁寺,可不就让她跑了。不过,这次他们人多,又盯得牢,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况且,秋芜如都已成了良媛,不久太子登基,她必有造化。只有痴傻之人,才会在这时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若实在不放心,你们便将七娘的院子前后都围着看守住,可好?”海连未去过宋七娘的居处,只知晓大致地点而已,但想来应当如秋芜所言,不会太宽敞,他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连一处院子也守不住。他与那侍卫首领对视一眼,终是点头答应:“奴婢听良媛的吩咐行事。”一行人遂转道,去了宋七娘居住的那处小院。那院落比海连等人事先预料得更加局促狭小。他们四下看了几眼后,便放下心来,将其前后守住,识趣地并不入内。秋芜亲自提着包袱与食盒,跨入那间熟悉的小院,临掩门前,还不忘取出碎银,吩咐海连,到附近的酒楼再要一锅羊肉汤来,顺便再给同行的侍卫、太监们买些热胡饼。海连殷勤地应下,连忙吩咐一个腿脚利索的小太监顶着寒冷的北风小跑着去买。酒楼离得不远,不过隔了两条街,冬日又是羊肉汤与胡饼卖得最好的时候,酒楼准备得多,不必等候,因此那小太监很快便提着食盒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