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张永得了赵锦繁允许,先一步来皇城门前见曾经的同僚。
张永看着王盛从北狄人的马车上下来。
先前在大殿上没仔细看,如今一瞧,从前意气风发的同僚,已是两鬓皆白。
张永眼眶微酸。
王盛先开了口:“你老了,张永,瞧瞧你脸上的皱纹。”
张永:“……”我还没嫌弃你呢!
王盛瞧见他一副吃瘪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礼部一起插科打诨的时光。
可是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他仔细整了整身上这身旧官袍,问张永:“帮我瞧瞧,我身上没脏的地方吧?”
张永告诉他:“没有,不脏,很干净。”
“干净就好。”王盛手心握着破旧的平安符,那是他夫人临行前交给他的。
“我夫人说过,要干干净净去,干干净净回来。”
张永低头不再做声。
含元殿外,百官齐聚。连这几日称病不朝的沈谏和三年来极少露面的定国公也悉数到场。
王盛一步一步踏入广场,脑海里浮现昔年身为进士的自己身着绯红进士袍第一次进宫的画面。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宫城巍峨,殿宇高耸,又似乎全变了,王盛的眼睛朝高台之上望去。
高台之上,赵锦繁正等着他。
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
从此以后,有她在的地方,忠义不再被辜负,尊严不再被践踏。
*
王盛回朝后,并未留在礼部任职,而是去藏经阁做了秘书丞。
他希望将这十余年自己在北狄的所见所闻都记录成册,同时对藏经阁内诸多典籍中对北狄的错误描述,进行校阅订正,以供后人参考。
张永虽遗憾不能再与他共事,但他心意已决,张永也不好再多劝什么。
“藏经阁清静,远离朝廷纷争,与你共事的言书监为人板正温和,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王盛在藏书阁呆了段时日,觉得张永所言果然不假。
言怀真是个正直端方的君子,就是行事有些古怪。
大下雨的,他柜子里明明放了把罗伞,他宁可自己冒雨,也不愿弄湿那把伞,实在有些本末倒置。
王盛听其他同僚提起过。
说言怀真曾经是大周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年纪轻轻身居要职,原本前途无量,三年多前却因故辞任,兜兜转转留在了藏经阁任闲职。
这经历倒是与如今任百官之首的沈相刚好反了反。
沈谏最开始郁郁不得志,忽有一天开了窍,自此开始平步青云。
人之际遇真是各有不同。
*
诸国使团的事告一段落。
赵锦繁难得闲下心来,搬了长椅在庭院中,躺着吹吹风,顺便挼挼前几天抢来的兔子。
这群兔子挑剔得很,吃菜不吃菜根只吃菜叶,吃草不吃老的只吃嫩的。
俗话说得好,兔随主人性,它们的前主人必定十分难搞。
春风骀荡,阳光和煦。兔子们窝在草坪上晒太阳。
庭院正中的梧桐树,亭亭如盖,绿意森森,微风轻轻一拂,枝叶沙沙细响,暖阳透过绿叶缝隙,洒下斑斓光影。
赵锦繁靠在长椅上,有些昏昏欲睡。自怀孕以来,她时常觉得困乏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