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这礼拜天，你跟我回趟家吧。”嚼子话来得有点儿突然。
“啊？”我停下抚摸咪子的手，抬头看着他，“回你爸妈那儿？”
“嗯，我妈那天打电话还跟我说呢，又好长时间不带川儿过去了，无论如何也该聚聚了，对了，让川儿带着他爸妈一块儿来吧~~”他好笑的学着自己母亲的口气，然后侧脸问我，“去不去？带着你爸妈。”
“那……”我竟然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一大堆人，挤不挤啊。”
“你说什么呢。”他笑我。
“哦，我就是说，换个地方不成么，你这儿，或者我那儿。”
“有必要吗？”他抽着烟，神神秘秘眯起眼来，“屋子小，人多，那才热闹呢。就这么定了啊，礼拜天，你带着你爸妈，我带着慕慕，咱碰个头儿。”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于是，就在几天之后，我就真的开车，带着我爸我妈，还有一大堆吃的，去了嚼子父母家。
那果然是拥挤的一屋子人……
小小的，五十平米的老式楼房，客厅里坐满了人，四位长辈，我、嚼子、嚼子他姐、他姐夫，沙发也好，椅子凳子也好，全都被占据了。
慕慕不在这个拥挤的聚会里，他正和表哥在爷爷奶奶那屋忙着从电脑上下载手机铃声，我刚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就让嚼子拽到厨房里去了。
“干嘛干嘛。”小声表达着抗议，我在那家伙把围裙递给我的时候冲他皱眉，“你不会想让我做饭吧。”
“知道你手艺不成。”好像对我特了然似的说着，他从厨房门后头的塑料袋里抽出两棵葱交给我，“一棵葱花儿，一棵葱丝儿。”
“多谢你看得起我。”没辙的抄起菜刀，我开始慢吞吞的帮厨。
果然，家庭聚会上，饭还是得他裴建军来做。
抱着帮厨就帮厨的想法，我准备放弃参与老一辈革命家们的聊天，耳朵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外头传来的谈笑声，听着大嗓门的裴老爷子似乎说着什么“六六年如何如何”的老故事，正想管嚼子要个碗装葱花时，却突然被他一句很是随意的低语吓得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边灵巧的剔除手里大虾的纱线，边扭头看了我一眼，他说：
“川川，我姐知道咱俩的事儿了。”
嘡啷一声，我把菜刀掉在了案板上。
“哎哎哎，至于吓成这样儿嘛~！”赶紧把菜刀往里推了推，他咧嘴冲我乐，“我还没跟你说重点呢~~”
“不是，你……你……今儿可不是四月一号。”我结结巴巴，俨然有种林强见了九儿的感觉，用几乎就是哀求一样的眼神看着那家伙，我想从他脸上看出来半点开玩笑的成分，可惜，失败了。
“真的，我真说了。”忽然认真起来，他略微压低了音量，继续清理那不锈钢小盆里的虾，我却半点儿接着切葱丝儿的心思都没了。
他说，但凡他姐是个特保守的大家闺秀那类的，他也打死都不会坦白，正因为他姐，裴建红女侠生来一副侠肝义胆古道柔肠，堪称右安门外一枝花，他才最终衡量再三决定实话实说的。于是，找了个合适的日子，找了个合适的时机，他好像聊大天儿一样的，就把真话都给抖搂出去了。当时，他在沙发这头儿坐着，他姐在他对面坐着，姐弟俩之间隔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刚沏好的铁观音，茶香四溢中，他突然袭击一样的来了句“姐，其实吧，我跟川川，早就是两口子了。”他姐愣了一下儿，猛的站起身来，皱着眉在地上溜达了几步，然后皱着眉问，“真的假的。”他说，“真的。”他姐又溜达了几步，停下时开口，“老二，你离婚也是因为这个？”他说，“不全是。”他姐没再溜达，只是皱着眉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说，“……可能比你想象的早。”他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问，“爸妈知道吗？”他摇头，“没敢说呢。”他姐接着问，“川儿爸妈知道了吗？”他接着摇头，“也没敢说呢。”他姐叹了口气，“你俩考虑过慕慕吗？”他跟着叹气，“是对不起儿子，可已然来不及了。”他姐有点惊讶的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终于，终于随着一声更悠长的叹息低下头，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我就觉得你们俩不正常，我就知道……当初慕慕跟我说你们俩不正常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他姐，那女侠，这么念叨着，端起茶几上的铁观音，连着喝了好几口。
“要说这事儿从始至终最让我诧异的，就一件，我就是没想到慕慕早就觉着有问题了。”嚼子看我愣愣的表情，咧嘴笑了笑，而后用脚勾过垃圾篓，把清理出来的纱线扔进去，“唉……青出于蓝胜于蓝呐……我儿子，比我强，嗯哼。”
我看着他有点儿诡异的表情，听着他懒懒散散的唠叨，好半天，才重新拿起菜刀，一声不响的切葱丝了。
“哎，你说点儿什么啊。”他好像很期待的看着我。
“什么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个屁。”红着一张脸，我心里百味杂陈，除了恨不能一辈子躲在厨房里切葱丝再也不出去见人，再没有其它一丁点儿别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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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到最后，并没有赖在厨房里不出来。
饭总是要吃的，做完了，端上来，每个人都要落座的。
我起初还在战战兢兢不敢看嚼子他姐，更不敢看慕慕，后来，感觉到有一只手钻到桌子下头，拍了拍我的膝头。
侧脸偷偷看，嚼子正冲我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