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什么啊,车都还没进站呢!”
小水低着头,只顾得去解与那人后背上的书包拉链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那人倒是停住了,无奈又焦急的轻跺着脚,忍着耐心等小水在身后解开绳带。
“真不好意思,因为我是卧铺车厢,在站台最那头,我行李比较多,怕赶不及,对不起,没弄坏吧?”
“不知道坏没坏,我得检查一下”
小水重新把耳机连上,打开声量按钮,准备检查下有没有被撞坏。
“清水?叶清水!怎么是你!”
小水戴着耳机,把声音已经从小逐渐调到很大,刚准备告诉那人耳机没坏,可以放他走了,抬起头却迎上了一双笑眼,那眼神莫名的熟悉,但又似乎很遥远。
杨柳松开行李箱,腾出手来,把本来围到鼻翼处的灰色格纹围巾往下用力按住,露出整张面庞来。
“太巧了!你也是这趟车?你去哪里?”
小水的耳机里正好放到一首老歌:“但你不会了解,我守着人间每一夜。。。要我闪过这一切,比登天还难了点,就顽固地等着。。。”
小水一时呆住,这太不真实了,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天太黑看错了!
杨柳看着一时语塞的小水,一把拽下小水塞在两耳上的耳机,不禁嗔笑了起来:“我说你,你怎么不认识我啦?是我啊,杨柳!”
小水定了定神:“啊,你。。。你怎么。。。”
看到小水这下认出了自己,杨柳收起嗔笑,低头抿了抿嘴,不知怎的语调也支吾起来:“啊。。。我。。。我们很久。。。没想到。。。”
火车就在这时进站了,站台喇叭急促的大声喊起来。
这趟K字头的火车只在本站停靠三五分钟,人群开始快速推搡挪动起来。
杨柳转身朝正在进站的列车望去,站台瞬间拱起来一阵强风,把他本已经拉下来的围巾又重新给掀起来,几乎盖住了他的半张脸。
小水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索性也不再和杨柳寒暄,大声喊道:
“杨柳,你快跑,跑起来!先上车再说!”
杨柳转过来,好像急匆匆说了一句什么,小水只看见围巾盖住了杨柳的半张脸,她还是什么也听不见。
杨柳快速消失在了人群里,小水恍了一下神,怀疑自己刚才可能根本就没见过杨柳,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站在原地,不免苦笑了自己一下:叶清水啊叶清水,你真是厉害,这么神奇的重逢,你居然就这么让他跑了!
在之前一站,车厢就已经载满了人和行李,过道上拥挤得像是快要过年了。小水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座位,心中庆幸自己只带了一件双肩包,想起杨柳的大行李箱,如果带来这节车厢,可就太麻烦了。
怎么这么多人呢?周围的口音也不尽是乡音,听上去倒是以普通话为多。听了一会儿周围的聊天内容,才明白原来家乡这几年已经吸引了很多外地人来置业。
因为是北方少有的邻海小城,夏天凉爽、物产丰饶,所以每逢夏冬两季,老老少少们便像候鸟一样迁徙。夏天从大城市搬来消暑,而冬季又都纷纷搬回内陆大城市去了。小水这是刚好赶上了他们的回城季节。
窗外已是一片乌黑,只有站台上每隔十多米才有一个的昏黄的灯光,站台之外是空旷的郊区草地,更远处是有些微弱灯光的停车场,爸爸应该已经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了吧。
这样往下看,这个小城好小啊,站台其实也很小呢,什么都小小的。所以即使只有三五分钟,他应该也能跑到那头吧,他已经跑的大汗淋漓了吧,他那个狼狈的样子,她倒是记忆犹新。
是啊,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运动健将,他小时候身体就很弱呢。刚才看到他已经围上了那么厚的围巾,这才十月底,街上很多人还只穿着秋天的薄外套,他那条围巾倒像是已经寒冬了。
小水还记得,以前上体育课时,他总是请假,或者被老师特殊安排,让他坐在操场边上晒太阳。说来也奇怪,他很白,白的好像没有血色,即使夏天被太阳那样晒,也从没见他被晒黑过。
说起运动,他好像只会打篮球,他打篮球时也很奇怪,跑动起来幅度很小很慢,从不像别的男生那样急风骤雨、大开大合的。打完球下场时却又总是大汗淋漓、浑身湿透、脸色煞白,总觉得他马上要脱水了似的。不过他有几个好哥们,每次打球,他们胜在配合的很好,倒也常常赢。
是啊,他身体不好,凡事又常常谋定而动,提前准备、早早等候。绝不像小水这样晃晃悠悠,总掐着时间点,不肯把一分一秒浪费在等待上。
小水就这样望着窗外,任思绪飞散了好一会儿。直到火车渐渐驶离,远远的将小城抛在车尾,驶入完全黑暗的山野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