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课结束,肖澜央回到三桥大厦,让姚迟帮忙把四份合同送到楼下,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趴到了床上。睡到晚上八点,又让闯进来的姚迟给闹醒了。肖澜央抓了抓头发,晃悠悠坐起身,吸了吸鼻子:“怎么了?”卧室里的灯没开,全靠天边一轮圆月用爱发电,照亮视野。姚迟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瓷碗。他捻着汤匙,从碗里舀半勺粉白的泥膏:“我做的辅食。”肖澜央睡意朦胧,还恍惚着,下意识张开口含下嘴边的勺子。勺子上的那团肉泥没有经过调味料润色,味道非常寡淡,肉泥自带淡淡的鲜咸,算不上好吃,也没多难以下咽。一口下腹,深入骨髓的寒凉被驱散了些。肖澜央好奇地看着那只瓷碗:“这是什么东西?”他从姚迟手中把碗勺拿过来,又尝了一口。接下来听到的,简直让肖澜央窒息。姚迟说:“我拿祸斗的腿……”肖澜央呼吸一滞,肉泥卡在嗓子眼。“咳咳咳——咳——!”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姚迟才不慌不满地把话说完:“跟祸斗交换了毕方鸟。”用祸斗的腿和祸斗交换来的火鼠?能把威胁恐吓说得那么好听,真不愧是您。姚迟坐到床边,盯着他说:“快吃。”肖澜央讪讪:“珍稀野生动物,不能乱吃吧。”姚迟不以为然说:“火山里散养的妖禽,遍地都是。”肖澜央埋头又舀了几勺,心想,妖怪们就是会玩,养鸡场都开到火山里去了。饭吃完了,不见姚迟有要离开的意思。肖澜央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你坐这里有事?”姚迟揣着双手:“哪儿那么多废话。”漫不经心瞥去一眼,“陪你啊。”轻描淡写的态度,随意的语气。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跟鸿毛一样微不足道。落在肖澜央耳中,又不是那么回事,心尖跟着颤了一下。他轻浅地“嗯”了一声,低眉敛目,抿起一抹淡笑。感觉有点儿热了,可能是姚迟端来的那晚肉泥起了功效,肖澜央脱掉身上的羽绒服放到椅子上。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默契的沉默。那样的氛围里混着无法言说出的怪异,让肖澜央有些不自在,目光一次次从书页上移开,每每回过神时,已经不知道盯着姚迟看了多久,魔怔了似的。有时是在描摹他细化精致的眉目,有时是在看那两瓣枫叶浸染的薄唇。没忍住,唤了对方一声:“姚迟。”嗓音发紧。姚迟朝他看过来,犯浑似地问了句:“要亲么?”肖澜央哑然失声,理智淹没在悸动之中,情不自禁地凑近了些,等反应过来,猛然制止身体在心理驱使下做出的本能反应。紧要关头,窗外传来的响动转移了姚迟的注意力。肖澜央松了一口气,又有种若有若无的失落感,盘绕在心底,脑子里那些旖旎的想法,挠得他有些难受。他顺着姚迟的视线看过去。啪嗒——!又是一下轻响,好像是石子砸在了飘窗玻璃上。肖澜央:“我下去看看。”明显很仓促,连鞋都没换,穿着睡皱巴的衣服就疾步走出去了。被单独留下的姚迟脸色不大好看,他起身走到窗边,跃上飘窗台,拉开窗扇探出半个身体往下看。楼下站了个人,脚边放了个行李箱,正准备再朝六楼的窗户空投一颗石子时,让忽然从房间里探出的凶神吓得一个后仰,高举起的手颤颤巍巍地落下,勾下头双手合拜。肖澜央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调头就想往回钻。拜神那位大哥眼疾手快,一个晃眼的功夫移到他面前,行李箱还不忘拖在手上。老大哥长着一张绝美的脸,头发自来卷,嗓音动人:“重金求房!”肖澜央还以为就他一个,没想到从阴影里又走出一个男人。老大哥反手一指:“刚是他塞了把石子给我,让我砸你屋的。”还是东北口音。后露面的人看着不好惹,头上戴着一顶明黄色的安全帽,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工头,气势却十分怵人。简单点讲,就是邪乎。更邪乎的那个从六楼跳下来了,挡在肖澜央前头,轻蔑的眼神从两人身上一扫而过。肖澜央头次见姚迟对谁表现出戒备,不禁好奇对方的来历,偷问了一嘴:“他是什么?”姚迟:“相柳,别被他的血溅上,臭死了。”他说这话丝毫不怕被正主听到。肖澜央默然。原来不是忌惮,是嫌弃。肖澜央摸了摸下巴,转头一琢磨,先是巴蛇,后是九婴,现在又来了个相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