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对方抬起手臂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只好妥协:“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下周五之前给我答复。”肖澜央稍加思索,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时间非常宽裕,后天就是周六了,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回老家一趟。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有三年没回去了。与对方交换完联系方式,肖澜央独自一人回到大学的宿舍。学生大多都还在放寒假,没有返校,少有像肖澜央这种过年也不回家的。那家里也并没有人在等他,还不如省下车费,对于靠着政府补助与奖学金讨生活至今的肖澜央而言,不过是每隔几个月提交一次留宿申请那么简单的事,能省一笔钱是一笔。也正是因如此,他才会在准备考研的同时进入现在这家公司实习,实习生的工资虽然不多,但也能让他过得相比从前而言不那么拮据。静悄悄的寝室中,肖澜央坐在掉了漆的木桌边,桌子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只有一本考研用的资料书、一支笔、一张本子与被摆放在边沿的文件夹。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随着他书写的动作在笔尖作响。又是一页书纸翻过,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肖澜央早就有了困倦感,又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完成自己定下的任务量。进入公司实习使得他用在功课上的时间大大减缩,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眼下还是要讨生活的。第二天肖澜央没有在办公室里看到曹康的身影,无意间从几名闲聊的同事口中得知他是被派去总部出差了。罗仁则是紧张兮兮地忙活了一天,连椅子都没沾一下,更别提到肖澜央面前闲逛。下了班,肖澜央直奔火车站,三小时后——明台市,省军区家属院。小区有些年头了,老旧的民房围成了一个院落,居民楼内外穿插着四合院,高矮纵横,毫无规划可言。因小区所处位置极佳,生活便利,到现在仍有不少人居住在这里。肖澜央的脚步停落在一座四合院的街门前,大门上红漆斑驳,门面上粘着的纸屑是早就褪色破损得看不出原型的门神画。他看着面前的门愣神,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才重新有了动作,从背包的夹层里摸出一把串在红绳上的钥匙。转轴摩擦着窠臼发出沉闷的吱扭声,余音拖得老长,门也跟着轻微震颤。就在肖澜央正要迈过门槛时,突然,他身后那座宅院的宅门被人从院子里打开,一个人从中探出半个身子,出声唤住他:“央央?央央回来了啊?”那是一名年过半百的男性,潘鬓成霜,隐隐有垂老之色,但还算得上是精神矍铄,此时他正瞅着肖澜央的脸眉开眼笑。应该是要回以笑颜才对,偏偏面对这个人肖澜央连往日里客套的假笑也使不出,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愧疚与酸意。“赵叔。”他低声回应。赵大叔彻底打开自家院门,一阵打量过后,眼里的担忧消散了点儿:“刚听到声响,还担心是不是你那些亲戚又跑来胡闹。”他顺手接过肖澜央的背包,“你那院子多久没人打扫了,先来我屋里头坐,我打电话让川辞回来一起吃顿饭,都几年没见了。”“最近又来了?”肖澜央问得是赵叔口中的他那些亲戚。肖父肖母去世以后,两家人为刮分夫妇俩遗留的财产抢红双眼,认为当时的肖澜央是个小孩子而已,没必要给他留什么东西,也不管以后他要怎么生活。直到现在,即便肖澜央已经长大成人,仍有贼心不死的人,认为那座四合院本就应该是他们的所有物。赵老先生嘴上一刻也没闲着:“那可不,估摸着是拆迁的是传他们耳朵里了,跟狗闻见肉腥味儿了一样,给你徐姨气坏了。”两人走至院中央,他迫不及待地朝房子里头喊道:“大庆!看看谁回来了?你不昨天还念着么?赶紧出来接人,澜央回来啦!”堂屋里,徐庆被赵所生的喊话惊动,推开半敞着的房门走出来,停在屋檐下等着两人靠近,目光锁定在肖澜央身上,又是惊又是喜。“回来也不提前说一下,啥都没准备……你先和你赵叔屋里头聊,我上外头买些菜回来。”她把两人迎进屋,转身欲朝外走,脚步方向乱得不知到底该往哪边指。赵所生还没放下左手上的黑色背包,右手又忙着拿起手机,拨完号举至耳边,趁着电话没被接通的功夫对徐庆说:“多买那个河虾啊,大个儿的,俩孩子爱吃,我给川辞去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肖澜央盛情难却,也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父母在他幼年时期溘然长逝,那时的肖澜央刚入小学,五六岁的年龄,根本无力应对接踵而至的一系列变故,是赵老先生一家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帮着守住了他仅剩的栖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