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耐不住她刚面无表情转身,才走了没两步,就被身后人的话又喊住了脚步,“发还未干。”又是同一句话。姜诱捏了捏小拳头,“有炭火,散下来一会就干了。”“脸还未洗。”他又道。姜诱的小拳头捏得更紧,“先前洗过澡了,全身都洗了,洗得干干净净。”话说姬阏是不是,打从娘胎里除了可劲造美貌之外,还顺便培养了一颗老妈子的心?姬阏没再出声。既然她装聋作哑不知道,那他也没必要再三提醒。她脸上的胭脂,是他亲手抹的,她不想擦去,也无可厚非。思想隔着一条银河的两人,转瞬之间,从面对面的局面,变成了背朝着背,往着各自该走的方向而去。姜诱往床,姬阏往榻。似乎谁都没有觉得这并不合理。只有在殿外透过门缝,往里边看的两个丫鬟,各自瞪圆了眼睛看完,又挪到外边悄悄讨论。小红:“公孙子都这是要与公主同屋而眠了?”小翠:“这不明摆着的事?”小红:“可这…可这似乎不合规矩。”小翠伸出指头在小红额头上点了一下,“要合什么规矩?主子们的规矩就是规矩……”小红被点得哎呦一声,捂着额头瘪着嘴道:“可他们今夜同屋,明夜就能同榻,再往后夜,都能造出一个小娃娃来了……”小翠:“瞎说什么胡话?”小红委屈得很,“明明就是,方才公主一脸娇羞,摆明了是愿意的,要同屋睡,肯定也是公主提——”“狼心狗肺!”小翠啐了她一口,“公主从小白对你好了,怎么就见不得她一点好?难道不能是公孙子都关心公主,特意留下来想照顾她?你趁早把你那心思收收,公孙子都是你能肖想的?”小红瞪了一眼回去,“你嘴上倒是说的好听,以为我不知道你?鲁君支我们出去时,薄姬要喂公主药时,怎么没见你反驳两下?”“你这死丫头片子,说什么呢?”“我就说……就说,公孙子都看不上我?难道还能看上你不成?”“站着,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来啊,看是你追得快,还是我说得快?”……殿内,姜诱要翻身上床的前一刻,先前被那句陪睡冲淡的疑问,此刻因为放空了脑袋,又一股脑全都冒了出来。她想也没想转身,趿拉着鞋子朝小榻走去,叫住正欲安然入睡的某人,“你先前在东殿说的那些话,都属实吗?”姬阏掀被子的动作停下,“公主觉得呢?”姜诱一下就知道了自己的话有歧义,她赶紧打个补丁,“我没误会那些肉麻的话,我是指,薄姬跟你两——”“属实。”姬阏话一顿,又道,“亦不属实,又有何干?”姜诱:“……”古人不只喜欢拐弯抹角,不止喜欢阴阳怪气,还喜欢说话来个大喘气?她开发了一下聪明的小脑袋,“既然你这么说,那想必多少与事实真相有些出入。”姬阏转头看她,“何以见得?”“很简单阿。”姜诱朝他笑了笑,“世人总喜欢把重要的话放到后半句说,因为就算是表面上抗拒,可实际内心里,也不希望别人误——”“世人不包括我,我也不会是世人,还有……”姬阏刻意加重了语调,“后半句,是何干。”与你。不过最后两个字,他念着姜小白的话,没直接说出来。姜诱:“……”她现在信了。姬阏的容貌,跟他的情商,简直成反比。这种人完全就是仗着一张脸,要是没有这张脸,早不知道被人殴打千遍万遍,别说是讨老婆了。姜诱索性撕破脸皮,把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一股脑问了出来,“你做出那种多此一举的误会,就是跟鲁君说的一样,是故意而为之,好叫他丢次脸,是不是?”姬阏扯着被子的手蓦然一松,与此同时,姜诱感受到了周身的极低气压。那种火山将要喷发的感觉,又要来了。姜诱顺势挺了挺胸膛,她不怂,她已经产生免疫力了。果不其然,姬阏居高临下望她,气势在一步步紧逼,“是,我是故意,那又如何?”姜诱:“那你心胸狭隘。”“是,我是心胸狭隘。”姬阏道,“早在他站窗外,我就注意到了,故意抹上胭脂,故意待他推门,故意站在床沿,故意让他误会,故意不予解释,故意让他质问,故意等到你来,才开始编造故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可那又如何?”姜诱没想到他一股脑能说出这么多,一开始时,他眼底的冰川一座一座拔地而起,可随着话说到后来,那一座座冰川又于无形中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