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袁太太看着她的样子却叹了口气,用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把她搂到自己怀里,自陈茉进入袁家以来,这位强硬如战士的女主人,第一次对这个半道来的女儿展露自己为人母的温情,她轻轻拍抚着陈茉的背:&ldo;小茉,袁叔叔接你过来前也问过我的意见,这是我点了头的,你来到袁家就是我的女儿。&rdo;
&ldo;你爸爸在我们身边工作多年,几乎可以说是你叔叔的兄弟,他又为了救你叔叔去世,袁叔叔觉得愧对你们,他这麽做了心里能好受点,所以你也不必想太多。&rdo;
&ldo;今天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对叔叔阿姨感恩戴德,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rdo;
袁太太圆脸微微富态,就是在训斥下人时也没港台剧里演员的刻薄相,她这种人精子,不知在富贵窝里打了几个转,一擡眼就知道对面几斤几两,所以评价别人也颇有点一针见血的意味。
&ldo;你妈妈是个柔弱的女人,她需要人照顾,也是个没有收入的家庭主妇,你心疼她,我很开心,老话都说女儿是小棉袄,这句话没错。&rdo;
陈茉被肯定后微微擡头喊她:&ldo;阿姨。&rdo;
袁太太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肩,漫不经心而又略带强硬的要怀内的雏鸟直面残酷的现实:&ldo;不过她同时也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无论是在法律还是在社会共识里,都应该承担起养育孩子责任的母亲,她可以开啓新的人生组建新的家庭,生下新一任丈夫的孩子,谁都不能指责她,我同为母亲、妻子,甚至也能共情她的选择和处境。&rdo;
&ldo;但是,&rdo;袁太太强调:&ldo;她不能这麽贪心,连你安身立命的钱也想一并拿走。&rdo;
陈茉不想让袁太太对自己妈妈观感这麽差,想说陈母没有要,是自己心疼她自愿给的,但话到嘴边却又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这些苍白说辞的东西。
那种自她跟陈母两人分离后,一直隐藏在她心底的不安就这麽被袁太太轻描淡写的拉到大太阳下,烈日灼烧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阳光刺的她只想掉眼泪。
袁太太继续说:&ldo;好孩子,我知道你们母女感情好,其实今天我说这些话,你可以记住不说,让你知道这些事并不是想让你去做什麽。每个人都会走错路,钱的诱惑很大,就连我也不一定能抵挡的了,你要是不想怪罪她,一切都可以恢複如初。&rdo;
&ldo;你叔叔帮忙处理赔偿金的时候其实建议过她,这笔钱你们母女一人一半,她还是爱你的,要不然怎麽心甘情愿把大头留给你?&rdo;
&ldo;我今天说她,也是因为她不遵守承诺,签了字又后悔,你想想,她能不知道你的钱都是你叔叔管的?你每个月就拿五千块钱,她收一半,呵呵。&rdo;袁太太说,&ldo;可别说什麽这钱是为你攒的,钱在谁手里就是谁的,现在又不跟古代一样小孩子拿银子还被抢,钱存在银行户头里,我还真没见过有谁抢银行的。&rdo;
陈茉从袁太太那里出来脑子木钝钝的,连跟刚从外面回来喊自己下楼的袁博远也只是应付两声,晚饭都没下去吃,一直躲在床上,在被子世界里,在黑暗中默默啜泣。
她可以忍受别人的轻视、冷眼,只要设定出安全距离,外人怎麽样都不会伤她分毫。但她却对他们给予自己的温情毫无办法,这些柔软的眼神、略带迟疑的动作,都能穿透心房外面厚实的防线,直达心间。
在这个夜晚,袁家人体贴的留给小女孩独自舔舐伤口的安静。
甚至于第二天陈茉顶着红肿如核桃的眼睛下去,王姨也只是拿冰块给她冷敷,任何人都没多问一句,好似她的失控、被陈母算计的难堪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袁睿思破天荒的给陈茉夹菜,小少爷这一举动可把饭桌上的人震惊的不得了,‐‐这可是一个亲妈用公筷夹菜都会被嫌弃的主。
袁睿思好似不知道自己放下一个炸弹,夹完菜就拉着大哥去打篮球。
陈茉在饭桌上远远还能听见袁博远反抗说:&ldo;大过年的,打什麽篮球……乒乓球吧?羽毛球也可以啊,欸,这里还有个网球场,你听到没有?&rdo;
袁太太还对袁先生笑道:&ldo;翻年又长一岁,睿思也懂事了。&rdo;
没人把他的举动往青春迷思上想。
陈茉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昨夜半梦半醒间听到楼道木板踌躇的脚步声,她的一颗心也不会如此煎熬,但当下更煎熬的就是眼前的芹菜,袁睿思真是恶趣味!
当着袁先生袁太太的面,陈茉只能咬下去,要是目光能化为实质,袁睿思肯定能被她戳出一个洞。
年夜饭前,袁太太忙着跟人打电话联络感情,家里男主人带着两个男孩出去打高尔夫,陈茉对这个运动实在不感兴趣,就留在厨房跟王姨一起包了半天饺子,王姨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往饺子中塞生红豆:&ldo;看看今年谁有财运。&rdo;
还说陈茉:&ldo;跟着我一起包,可记清楚了,别说我没给你开后门。&rdo;
陈茉根本记不住……饺子全都是一个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不会弄饺子褶,一排排可以堪称点心的饺子中间有一溜出自她手的&ldo;平民&rdo;。
她包了半天累的够呛,王姨给她下一小碗劳动果实,催着她吃了上楼睡觉。
陈茉再醒来就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窗外依稀可见忙成一团正在布置场景的下人,屋里準备工作好似暂时告一段落,静悄悄的,她因为饑饿轻手轻脚下楼準备找点吃的,走到一半正好听见袁太太跟袁博远说话,他含蓄道:&ldo;……不应该跟她说,这点钱算什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