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药碗,整个人一动未动。姜小白朝他走了过去,走至他身前时,用极低的语调道:“太子忽可是在想公——”姬忽倏然抬眸,淡淡扫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不曾想能从太子忽口中听到俗语。”姜小白笑了一笑,“不过方才被打断的话后边,并非是个主字,而是公孙子都。”姬忽一贯温柔的脸上有了几缕冷意,“公子小白的好奇之心,可谓是相当旺盛,就连我脑中的想法,也想去探究一番么?”姜小白眨了眨眼,又是一笑,“方才只是说笑,小白记得,诱儿同太子忽,不是最喜说笑?”“无聊之极。”姬忽神色淡淡说完,欲要转身离去,想到什么似的,又突然转回来,“公子小白。”姜小白一愣,“太子忽有何——”姬忽不等他把话说完,手里药碗往他手上一放,“公孙子都的药碗,有劳。”姜小白:“……”姬忽好心解释道:“公子小白不是,最喜开解公孙子都?”姜小白:“?”马车内。姬阏把装得有模有样的人放下,拉上马车门帘确认周围无人后,回望依旧一动不动的人道:“够了。”躺着的人紧阖双眼,没有一丝一毫反应。姬阏话中添了一分不耐,“现下已经无人,大可不必再……”他的话忽然顿住,看着躺平的那人,不自主靠近了些。他由上至下认真打量着她,只见她平日里白里透着红的脸颊,此刻不见了隐隐的几分血色,在车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映衬下,整个人毫无生气,如一张单薄白纸。他察觉到自己喉头动了一下,“无须再装了。”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姬阏缓缓伸出手指,即将探到她鼻下时,又倏然间猛地收回。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就在不久前发生过。他已上当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于是他看着她道:“我早已说过,这招于我无用。”躺着的人依旧安静。姬阏不由得有些恼怒,“我数到三,若再不起,休怪我……”他忽然噤了声,愣了几瞬过后,才冷了声线道:“休怪我将你丢下马车。”然而这句威胁丝毫不起作用。姬阏真想将她丢下马车。不过威胁毕竟只是威胁,最终只有是他败下阵来,他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在这,我出去。”姬阏说完转身下车,一只脚踏到地面时,身后仍是没有动静。另一只脚将要落地时,他迟疑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去,见到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孔,以及毫无起伏的胸膛,心蓦然间沉了一下。“公主……”他轻唤出声。等不到躺着的人有反应了,他重新回到车内靠近她,伸出手指往她鼻下探去。扑通、扑通……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跳得前所未有的剧烈。只因他的指尖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就连微弱如柳絮一般的丝毫气息,在此时此刻来说都成了奢望。姬阏手指不敢动弹,怕错过了一丝一毫。时间愈久,他剧烈跳动的心,一点点,一点点沉了下去,仿佛没有尽头。最终,他收回手,看着她脸,“怎么能闭气那么久?”她显然不会去回答他的问题。他右手指尖动了一动,重新停留到她脸上,先是碰了碰如鸦羽的睫毛,再作势要去掀起她的眼皮,“别闭了,起来……大不了我不追究你,无论是什么事,都不再追究了,随便你做什么,日后也不追究,这样行——”“行!”马车内凭空响起了另一道声音。前一刻躺在地上如同死尸一般,左眼皮被他右指掀到一半的人,倏然间就睁开了眼,跟他眼神对个正着。她的眸子里浸润着笑意,嘴角弧度止不住往上扬,“你不是说过你从不说谎的吗?还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什么就是什么,以后无论我做些什么,你都要让着我宠着我,心里不能对我有任何不满,要不然就不能算是守诺……”姜诱话说着说着,突然间停了下来。马车内的温度骤降,前一刻还温暖如春,这一刻已冰冻三尺。某个眼眶微红的人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脸上戳出两个窟窿,用的武器就是锋利之极的冰棱子。姜诱先前嚣张的气势灭了下来,她缓缓从地上坐起了身,不敢看他眼睛垂着眸,很慢很慢地解释道:“其实我不是故意要逗你,我之前是真的晕过去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存心……”身前忽然传来动静,那道凛冽的视线随着动静不见,姜诱连忙抬眼看去,只见原本死死盯着她的人已转过身,看样子马上就要钻出马车去。